第 十章 羌生偶遇罗大麻
杨树决定把服侍她的一名丫环驱逐出府,因为这个丫头手脚不干净。这个丫环于是怀恨在心,想偷掉杨树最值钱的东西,即半边金锁。在这个丫环的心目中,这个半边金锁一定是用黄金打成,因为这半边金锁有着与金子一样的颜色,闪闪的发着黄澄澄的光芒。杨树经常戴着半边金锁,这个半边金锁从她记事起就戴在脖子上。这个半边金锁有何意义?杨树不知道,只知道从小戴着它,就像别人所说的生命符一般,是有着极高的价值吧。
这名丫环决定去偷半边金锁,这是她离开状元府的前夜。在状元府吃喝不愁的她,想不到这么快便离开了状元府,要离开状元府,她的条件还没有达到。可恨这杨树,心底如此歹毒,竟然要把她驱逐。
夜晚总是那么叫人心烦。夜晚总是那么静。夜晚总是让她有机可图。为何老鼠总是要在夜晚出没呢?这名丫环趁着茫茫夜色开始行动,她走在熟悉的路径下,途经油灯照耀下的走廊,遇到即将打瞌睡的侍从杨树的同事,她巧妙掩饰自己为何来此的卑劣的行径。她轻手轻脚地跨过小小的门槛,她看到杨树正在熟睡,她摘下了杨树脖子上的半边金锁,她是如此轻松地得到了猎物,如瞎了眼的狗逮住了缺了一只腿的野兔一般。她按捺不住自己得意的心情,露出轻蔑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般倒在床上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她将走出大门,佣人金让她站在那里不动,不让她走出状元府大门,要经过春桃的允许才可以走出状元府的大门。佣人金派人通知了春桃。春桃挺着大肚子,一步一步地仍然是那么威严。春桃见到她搭着小布包要出门,便叫她打开包袱检查。春桃看见包袱里有三尺来长的丝绸布,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她看见杨树站在闺房门门边便吞吞吐吐地说:“这是杨树夫人送给我的。”杨树夫人可没有送给他任何东西。杨树夫人走了过来,杨树夫人的意思是劝春桃网开一面,不要为难了此丫环。春桃看见她话语打着结巴,又看见她手攥得很紧,便一巴掌拍打她的手,她放开了手,一个半边金锁便掉落下来。杨树说:“你什么时候偷拿了我的生命符?”她的话语更加打着结巴,说:“这,这…”佣人金快速地拾起那半边金锁,拿起来对照自己的半边金锁,两个半边金锁是如此紧密地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杨树对佣人金说:“拿了我的东西比划比划什么。快点还给我。”佣人金脸红了,恭恭敬敬地把半边金锁还给了杨树夫人。杨树夫人拿了半边金锁回闺房去了。
春桃见到了两个半边金锁合在一起,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可是她没有当面说明白。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严惩此不识时务的丫环。
佣人金手里拿着半边金锁。这是他的父母亲给他订下的娃娃亲。父母之命,岂可违抗。可是眼前的知心人儿已经是人家的人。打一壶酒来,喝一口酒,用酒来消愁。这把金锁,黄澄澄的,虽然是陶瓷品,却非常值钱,在佣人金的心目中,这可以算作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因为这把金锁,他可以凭此得到美人。杨树啊,高贵华丽的夫人,自己现在身为奴婢,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身份地位的悬殊横在他面前,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悬殊,而是她已经成为了人家的人。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双方还保持着一颗忠诚的心,只要双方还以此信物为念,就可以打破一切陈旧规矩。佣人金必须把自己的想法对杨树说明白。如果不把想法说明白,这思想闷在他头颅里,不断地膨胀,胀得他的头变得很大,让他不知所从。
佣人金终于找了个机会对杨树坦白他的爱情。杨树被佣人金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杨树从来没有想到这半边金锁是她的父母亲作为她的定情物,杨树一直认为这是她的生命符。杨树被佣人金提起当年往事。杨树记得在幼时的确与佣人金一起在枫树林里漫步,留下他们的一片欢声笑语,真的是一段难忘的童年时光。童年的美好记忆深深地打动着杨树,以致杨树也喜欢枫叶。杨树也珍藏着一片枫叶。佣人金对杨树忆起他们童年在一起快乐的时光,表示高兴。佣人金提出重续童年那段快乐时光。杨树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拒绝了佣人金对她表示的忠贞的爱情追求。
佣人金的追求遭到杨树的拒绝,佣人金在心里想: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呢?有了这证物的存在,她还想抵赖吗?她为什么会遗失香囊给我吗?这其中的意思即使是位傻瓜都懂啊!那么当我向她表示真诚时,她为什么会拒绝呢?她这种拒绝没有理由啊。这个高贵华丽的夫人到底想的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当了状元府的夫人吗?维持她面子上的尊严吗?她的意思是什么?她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在私底下会面?这私底下只有她离开状元府去太岳庙进香的时候,也有可能她身边没有丫环伺候时,我应该明白,我这样光明正大地去把真情诉说,在别人的眼里,我干的是何等卑劣的勾当。私底下会会情人,这是有钱人家的游戏。我也挺身其中,进入这游戏中,我是为爱情而来。我是为了兑现父母亲的承诺而来。高贵华丽的夫人,美丽而大方的贤淑女人,你是我的真爱,你值得我去追求。尽管你我之间身份较悬殊太大,身份,这限制地位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人为地制造阶梯的东西。身份犹如这跨入状元府大门的台阶,一级一级地让人艰难地步行。身份压得我卑躬屈膝。只有爱情才能突破身份地位的界限。只有考取功名才能突破身份地位的界限。考取功名是不可能的。对爱情的追求才是现实中的美好行动。
当佣人金对杨树含情脉脉的时候,当佣人金寻找机会对杨树坦白他的爱情誓言的时候,当佣人金对杨树纠缠不清的时候,当佣人金认为他的行动是极为秘密的,不易被人发觉的时候,有一个人对佣人金所有一切了如指掌。佣人金对杨树所做的一切,有一个人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个人从来不点破佣人金的秘密。这个人听着佣人金发起爱情的誓言的时候,感到好笑,她好笑佣人金刚刚丛生的浓密胡须下掩盖着不忠实的谎言,她好笑杨树仍然对羌笛的忠贞,她好笑杨树不接受一下曾经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她是谁?她便是春桃。佣人金钻进了春桃布好的圈套中,佣人金的确是认认真真地在圈套中动了真情,人世间难得的真感情,男子汉拍着胸膛,说干就干,热血沸腾的青春,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后果。
羌笛突然回来了。这种不事先通知家里人去迎接他是意外。春桃知道了,杨树不知道,佣人金不知道。佣人金仍然是寻找机会对杨树直诉衷肠。春桃拉着羌笛指了指屋里的人。羌笛看见屋里两个人便心疑了,他听从春桃的指示。只听见佣人金说:“你怕什么呢?你怕失去尊贵的夫人吗?这尊贵的夫人只是一个幌子,富贵人家的太太用它来装饰门庭。这样的装饰充其量不值得拥有,它没有丝毫的实用价值。所以抛弃它吧。所以相信我吧!相信我给你带来幸福的生活。何谓幸福的生活,有关幸福生活人人皆有标准。每个人有关幸福生活标准不尽相同,我会实现你期盼的幸福生活的标准。”杨树说:“你胡说什么。你把东西放好可以走了。”佣人金说:“是。可是我的话是肺腑之言。一腔热血的我,大胆说出我心里要说的话。你现在不想听,你以后会想听的。好吧,到此为止,再见。”佣人金从杨树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羌笛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通知仆人说他回来了。于是杨树出门迎接了他。
羌笛怀疑杨树与佣人金好上了。一个男人怀疑自己的妻子与仆人相好,传杨出去只会丢尽自己的颜面。羌笛必须顾及杨树的颜面,而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当羌笛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好悦来客栈喝一两杯茶,他坐在那里喝着茶,从他来的时候一直喝到傍晚时分。他从来不喝酒。他经常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一个女人唱小曲。这个女人唱小曲如果拿绿拂儿比较的话,她根本不能同绿拂儿相比。这个女人唱小曲,其腔调和词的内容都只不过捡着在市井街坊流行的几首小调来唱。这个女人唱小曲自然也是要羌笛打赏的。今天羌笛来到好悦来客栈来喝茶,却要了酒来喝。羌笛喝了一口苦酒说:“好酒!”口不苦其实心里很苦。那个女人便吚呀呀呀地唱起小曲来:“哥哥闷,哥哥愁。听奴唱首小曲解哥忧。哥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想忘却烦心事儿不易,枫树落叶只管得一头。”
羌笛说:“唱得好。酒好,歌也好。来,替我再倒一杯。满满的斟上。喝了这一杯,再来一杯。好酒!”这个女人说:“公子爷,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羌笛说:“我已经醉了。胡说。我没有醉。来,替我再倒一杯,满满的斟上。这酒啊,真是好酒。你知道吗?我在外头很少喝酒。为什么呢?因为酒是个好东西,喝着便喝过量了,喝酒喝过量后便会误事。所以我践行这一规则,在外头只喝茶,喝着浓浓的一杯茶,沁人心脾,益人肠胃。可是我要改变这一规矩。喝着酒。酒啊。的确是个好东西。喝着,真来劲…”羌笛话未说完,头便趴在了桌子上,一声呼噜传了出来,他手里的酒杯已经跌落在桌子上,转了—下,摇晃了几圈便立在桌子上不动了。酒杯里的一点残酒倒了出来,一霎时,酒香四溢飘浮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羌笛一觉醒来,他发觉自己全身赤祼。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检查钱袋,钱没有丢。他发觉自己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这个女人正是那个唱小曲的女人。羌笛后悔地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酒啊,真是个好东西,可是却能乱性。”那个女人睁开惺忪的睡眼,无限温柔地说:“你醒了。”羌笛拿出钱来,丢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说:“我有要紧事得先走了。”羌笛走了出去。这个唱小曲的女人又蒙着头睡了一觉,醒来后。洗漱了,坐在窗前享受一缕温和的阳光。春桃钻了进来,说:“头发还很乱,昨晚颠鸾倒风一整宵了。”这个唱小曲的女人正是春月。春月说:“春桃姐,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碰我一下,一股酒气熏得我现在胃里不舒服。”春桃姐说:“这怎么可能?喝得酒醉的男人抱着你去入睡,怎么可能不去碰一下你?”春月说:“说真的,他没有碰我一下。我只感觉他下身凉凉的,有一股怪怪的感觉。”春桃说:“怪怪的感觉。羌笛这个人还是够温和的,没有羌生那样暴躁的脾气。”春月说:“春桃姐,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状元府呢?”春桃说:“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也快了。等了三年零六个月,现在只差六个月了。进状元府是迟早的事,这事包在我身上。”
羌生接到饭店老板叫他维持治安,原来是有一位瞎子白吃白喝。那位瞎子辩解说:“钱掉了,暂时记在账簿上,到时我一定补上。“店老板说:“你走了,谁认识你。”店老板与那位瞎子纠缠不清,越来越高声了。恰逢羌生带队经过饭店门口。店老板于是叫来了羌生主持公道。
羌生一见有人白吃白喝,那怎么行呢?于是招呼手下弟兄们要动粗。那位瞎子一见是羌生就大声喊道:“羌生大哥怎么不认得罗老弟了。“羌生这才定睛一看,那位瞎子确实是罗大麻。
不过,这个罗大麻早已不是当年的罗大麻了。当年罗大麻是这太平镇地方治安大队队长,双眼炯炯有神,多么威严。现在罗大麻有一只眼珠不见了,样子看起来多么恐怖。衣服破烂陈旧,同一位乞丐或者是流浪儿有何区别。
当年罗大麻担任太平镇治安大队队长时,羌生不过是其手下一喽啰。羌生这个喽啰只任了一个月职,羌生便接替了罗大麻的职位。
现在,羌生坐在罗大麻旁边,问罗大麻有何去处。罗大麻打算投靠江北防区里表兄,表兄是一位货儿郎,推着货物到处叫卖。羌生说,罗大麻辅助其表兄做货儿郎的职业,委屈了人才。真可谓是大材小用。罗大麻还是来治安大队干吧,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事,罗大麻做这样的职务是最合适的。罗大麻说,承蒙羌生兄看得起罗小弟,那么罗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