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撅过去了
南浔玉收敛了笑容，眼睛定定地看着翟姝，又好像在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那个属于灵华公主的灵魂，叹了口气：“于是茫茫无所去，遥遥无所寄。”
“不要为人间徒留一株空梧桐。”
突然的意有所指，语意深刻让翟姝感到了几分诧异。
南浔玉这些话听起来倒像是他自己也曾经经历过。
但随后南浔玉就打岔自己话本看多了遮遮掩掩地含糊过去了。
翟姝在一旁眯了眯眼，深觉此事不简单，但鉴于他们并不是多亲密的关系，于是便没有再多猜测。
姚中不大，走着走着翟姝就饿了，肚子咕咕了两声，准备在就近的面店吃碗面垫垫。
南浔玉见状也坐了下来，招呼伙计上两碗面。
“不吃香菜。”
“别放香菜。”
两个人话音同时响起，翟姝挑了下眉，有些诧异，这人还怪周到的，之前在客栈就可见一斑，连她不爱吃的东西都知道。
究竟是关心她呢还是观察入微呢。
翟姝眯着笑眼，左手抵在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南浔玉。
她本来就生了一张柳叶眼，半含春水，她这样一笑起来更是带上了一点盈盈的意味。
“你……有事……？”
南浔玉被翟姝看得奇怪，先是低下了头看看自己的衣冠，然后又抬头问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同你说。”
面已经上了，香味飘飘，油清汤亮，勾得人馋意大发。
“唔，什么，说。”翟姝边嚼着面边含糊地回应南浔玉。
“那天我在木苗村也发现了蚀阴阵，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况且那日我们根本没有搜到杜鹂娘藏起来的新月刃，究竟是谁中途给她的？”
“还有，密室那回……”
南浔玉看着翟姝津津有味的吃相，没舍得再讲下去了，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烟火气缭绕，人来人往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安国还是灵山的小道。
他们曾经也在路边一起吃过面，不过那时囫囵吞枣，只顾着复盘上一局打斗的得失，丝毫没有关注到其他。
背景中人声喧嚣，他们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面，只有少量的吸嗦声。
翟姝放下了筷子，终于开了口：“这个案子漏洞百出，幕后还有推手，无论是杜鹂娘的复仇还是我们破案的过程，后面的人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引导着，推动着这一切。”
“那不妨就看那个人到底想要把我们引到哪里去，”翟姝浅笑，“桥到船头自然直，小心那个人自己作茧自缚。”
——
吃完饭又逛了一会儿，翟姝被翟言衷拉到了姚中大牢，听说是那申山死前想见她一面。
翟姝觉得很奇怪，但总归来都来了，她就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死气弥漫，这是另一处大牢，关在这里的都是板上钉钉的死刑犯，翟姝这一路走下来，关在大牢里的少有挣扎祈求的人。
申山就被关在了最后一间。
隔着外面的竖栏，翟姝瞥见了申山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无波无澜，万念俱灰。
看到翟姝来，他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终于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些微不可闻的话来，引得翟姝凑近了点。
“镖……镖……这是你、的、镖。”
随即申山递过来一个小木盒。
这正是他们此前一路护送的东西！
翟姝掩住了眼底闪过的一丝惊异，面色自若：“镖？是谁送我的镖？”
可那申山却好像疯了似的，听到这话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带着他原来苍白憔悴的脸都变成了扭曲怪异。
“你会见到他……他是最伟大的人……你会见到他……他骗了我……没骗……”
申山絮絮叨叨，开始往牢房里面摇摇晃晃地走。
翟姝心中复杂交织，收下了那个小小的，花纹精致的木盒走出了牢狱。
南浔玉没正经地半靠在墙上，在牢狱门口等她，看她脸色有些怪异，便担心地出声询问。
“没事吧。”
“没事。”
翟姝语气平淡，还在思索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就想去一个隐蔽的地方看看那幕后之人送给她的“礼物”，没有过多关涉到南浔玉。
南浔玉跟了上去，表情却不是很好，双手在胸前抱起，脚步依旧轻快，但面上仍有些复杂。
为什么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对翟姝坦白脱口，而她却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他呢？
他们两个都是一起重生回来的人，南浔玉前世就对她另有心思，于是如今也情不自禁地靠近她。
他突然想起了，他知道翟姝是灵华公主，但翟姝不知道他是谢允礼。
但他确实没有打算把这事告诉翟姝，他们的交情也就只有那么六年，他没有立场。
是他错了，他潜意识地就想对她剖白，像前世一样。
南浔玉这会儿还在和自己闹着别扭劲，面色冷峻，一句话也不说，翟姝却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那个木盒上。
她好像是听到了南浔玉和她在翟言衷府邸前的道别。
翟姝现在已经回到了先前自己住过的那房间，她打开了木盒。
“复我长黎，兴我大业。”
看到这白纸黑字八个字让翟姝险些撅了过去。
她是早就料到了，却还是隐隐期待不是这个结果。
但现在真相就摆在她的面前。
她摩挲着纸条底下的两个“渊门”汉字纹路，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去探一探这个“渊门”的虚实。
——
春风乍起，吹进了安国西南某处不知名的疆域。
雨林笼盖，燥热难当。
此间山崖底下的天然泉涧里，站着一堆穿戴得格外严实的的人。
不止是黑衣，粗布、麻衣、碎衣片、破布料崎岖混乱地搭在了这群人的身上，他们双目无神，看起来丝毫不觉酷热。
泉涧旁，有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们穿得倒还算正常。
“你的本事就这么点吗？！”坐着的男人沉着怒气，隐隐有一丝不耐。
“姚中匪祸，青州贪污，西北军中粮草亏空，崖城又惨遭天旱，再等等吧。”出声的是那个站着的男人，他看起来身形消瘦，吐出的话听起来也带虚，显然是身体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