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叫我等开开眼
“欢迎贵客驾临府上,”季念念跪坐在席位最前,用手轻轻托起杯底,缓缓道,“承蒙各位不弃,肯赏光前来府上参加雅集,念念便以茶代酒,谢过各位公子小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言罢,她左手掩袖,右手拿杯,将茶水悉数饮尽,动作气度亦如行云流水般从容雅致。
席间掌声如潮。
“一年未见,季三小姐还是如此光彩照人,清丽脱俗,本公子先干为敬!”那郎君举杯小酌一口,眼前骤然一新,似是觉得回味无穷,又多品了两口,赞道。
“这酒入口先苦后甘,味道浓厚醇香,像是……”他思索片刻,继续道,“像是用鲜花酿出来的,甚为独特。”
“不怕各位笑话,本公子便以此酒吟诗一首,为大家开个头。”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那位郎君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摇头晃脑,边诵诗边给自己又斟满一杯。
席下有人捧场,“这可是酒中八仙之一李太白所作,此诗搭此景,可谓妙哉,妙哉!”
“朝月姐姐,这位,可是靖国公家的小公爷,宁立?”邬玉扇着蒲扇,煞有意味的低声询问道。
“可正是他呢,”郭朝月眼尾瞥了眼季念念,便继续说,“这个公子爷啊,秉性贪劣纨绔,时常留恋于那花街柳巷,每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家底都快被他一个人败坏了去。”
邬玉来了兴趣,连忙追问,“这等游手好闲之人,靖国公他老人家也不好生管一管,世代积攒下的声誉莫非就这么要毁于一旦?”
“妹妹你还真别说,靖国公差人每日都蹲守在青楼妓馆处捉人,一旦发现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是家法也用了,祠堂也跪了,愣是一点用都没。”
“靖国公也不舍得真下狠手,毕竟家里边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嫡子,真是让人唏嘘啊,现下京城没有哪家高楣贵女不知他心性的,都唯恐避之不及呢!”郭朝月说的喉咙有些发干,便啜了口茶,润润嗓。
“瞧姐姐你说的,”邬玉笑了笑,道,“再不济也是个小公爷,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光是这个爵位怕不知要吸引多少氏族争抢呢。”
“嗯……说到攀高枝,”她戳了戳郭朝月的胳膊,声音放的更低了,还用蒲扇轻轻掩住半张脸,道,“那个叫殷九墨的,不会也是来凑这热闹的吧?”
“她也配?你别说笑了。”郭朝月扬脸看了半天,才在最角落里发现正胡吃海塞的殷九墨,戏谑的说,“先不论姿色,光凭出身她拿什么来跟季念念……”
她似乎是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忙转口道,“光凭出身她连县衙提刀侍卫的女儿都比不过。”
“再说了,一个流浪的野丫头,拿什么比,拿她一身红裙吗?”
邬玉正吃着糕点,差点被逗得噎住,虽刚刚郭朝月突然调转话锋,不过还是从其的只言片语发现了端倪。
季念念和宁立,似乎听谁说过这两人的关系。
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以前倒是听自家母亲唠过两句,说是宁立表白季念念不成,伤心沉沦,所以才终日流连楚馆秦楼,把酒浇愁。
现在一看倒也有那么两分的可信度。
“常听家父说起过宁小公爷,许是好久不见,小公爷消瘦了不少,但依旧是玉质金相,仪表不凡,”季念念特意遣早竹倒了杯酒,“念念再次谢过小公爷捧场,这杯酒,我便饮下了。”
她的声音是那样动听,好像黄鹂的婉转歌唱,又好似炎炎夏日中的一袭清风,让人倍感舒意。
再次见面,宁立看的心神恍惚,直到身边侍从低声提醒,这才连忙抽回思绪,道,“季三小姐过谬了,以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差人来我府上便好。”
“我看宁小公爷只是贪喝了几口酒,怎的就醉了?”一旁的公子玩笑道,“可真应了诗中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几人拍案笑了起来。
“见各位能有如此雅致,念念深感荣幸,今日我便献丑舞剑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无不发出惊叹,曾经只闻这季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花烧瓷工艺也堪称上京一绝,从未想到一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竟还会些舞剑的花活。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早竹,去把我的软剑取来。”
早竹应了声,即刻步履匆匆的赶去后阁。
“念念听闻邬玉姐姐极擅声乐,师从浔阳琴魔之手,不知可否为妹妹抚琴一曲,也让众人见识见识姐姐的精湛琴艺如何?”
邬玉身形一顿,随之嫣然一笑道,“弹曲舞剑,雅事一桩,只是姐姐我未曾把瑶琴……”
“无碍,念念这里自然会为姐姐备上。”
一舞开场,琴声瑟瑟,好似高山流水,也如山间鹿鸣。
季念念一袭白衫素衣,舞姿柔媚动人,仿若游龙一般流畅轻盈,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沉醉之时,她忽地从袖中甩出一把软剑,剑招敏捷飘逸,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出剑指尖轻弹,时而如雪山顶峰刮过的凛冽寒风,时而如春日融化的一眼泉水,招式瞬息万变,叫人眼花缭乱。
一舞毕,一曲停。
众人纷纷起身叫绝,无论男女,皆被她的舞剑的风姿所倾倒。
季念念微微颔首,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自满。
她是谁,她可是安国公府的嫡女,是全京城乃至全国的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以自己的身份和学识,别说城内了,就算是配宫里的那个老皇帝,也是绰绰有余。
“好!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季三小姐的剑法舞的如此出神入化,叫我们这些做郎君的都要羞红了脸去,此乃真为举世无双!”一位郎君忍不住大赞。
“都道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我看是该改成,昔有佳人名季氏,一舞剑气倒四方才好!”
“醉倒的倒!”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着,奉上溢美之词。
殷九墨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只顾着自己盘中的甜点。
有桂花糕,凤梨酥,豌豆杏仁羹,还有她最爱吃的聚香斋的梅子酥。
那梅子酥入口丝滑酥脆,香软酸甜,覆在焦黄表皮上的糖粒晶莹剔透,就好似小玉珠似的。
一口下去,实在是太满足了!
果然自己家里的永远没别人家的好吃。
“妹妹?”季念念象征性的叫道。
刚刚还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殷九墨妹妹,原是你来了呀,我看着像你,索性便喊了你一声。”季念念笑着走到殷九墨身旁,柔声道,“你怎得还在这里吃东西呀,也不和大家说说话。”
殷九墨嘴巴里还塞着吃食,唇边沾了些许残渣。
“她是谁?”
“你们有认识的吗?”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打扮,不像是闺阁里出来的。”
“这是集雅会,可不是收留所,这人到底是谁呀,跟几百天没吃饭了似的,身边也没个服侍的。”
“呦!”郭朝月装作惊异,大声道,“这不是殷妹妹吗,方才我瞧你一直默默坐在角落,也不搭话,也不旁观,我看……”
“我看定是这些诗啊词啊剑舞啊都太俗气,通通入不了妹妹的法眼,妹妹一看就知是深藏不露的主,不妨上去展露一手,叫我等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