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眼睛吹气儿用
和煦的清风盈盈绕绕,穿梭在幽深的词廊,将挂在长廊的纸张簌簌掀起,纸张翩翩起舞,上下飞动,好似有位看不见的仙人正随手拨弄,恣意浏览。
锦鲤池中几条花色锦鲤浮起脑袋,偷偷瞧着奴婢小厮匆匆进出园门,吐了个泡泡便又沉入水中。
这是华谷园,也称安国公府的后花园,是集客的最佳之地。
亭台楼阁,花香水榭,风景独树一帜。
早竹在前头领路,殷九墨闷在后头极其无聊的捡着石子踢。
一身红裳极其引人注目。
“殷姑娘,穿过长词廊,咱们就到地方了,辛苦您再多走几步路。”早竹转头提醒道,她长得水灵,面上总是带笑,穿件翠绿小衫子,提着个红木雕花篮,言语亲恳且富有教养,“如果您饿了的话,那头也有小食茶点,可任意享用。”
殷九墨‘哦’了下,注意力被脚底下的一颗琥珀色小鹅卵石所吸引。
起脚轻轻一跺,石子乘势提到了鞋面上,然后再一交换,就像踢蹴鞠那样,灵活的在她两只莲花鞋尖来回游走。
半晌,只听“咻——”的一声。
小鹅卵石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相对而来的人的脑袋上。
那人惨叫一声,一个不稳从台阶落倒,手里拿着的托盘掀翻,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是谁!是谁干的!”她狼狈的按揉扭到的脚踝,眼珠子仿佛要冒出火来,飞快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在殷九墨身上。
“是你这个野丫头干的?”
殷九墨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捡好看的石子踢来玩。
晚菊气急败坏,一瘸一拐的冲过来拦人,怒道,“眼睛没长就算了,嘴巴也没长?你爹娘没教过你什么叫赔礼道歉吗?”
“起开,挡我路了。”
听她非但没道歉的意思,反而还张狂的不行,晚菊气的撩起衣袖作势便要上手打,却被一旁的早竹死死拦下,好说歹说才收了些怒气。
她愤愤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道,“罢了,总归是乡下的粗养丫头,没点礼义廉耻之心。小姐把你捡回来一直都好生招待,可你呢,不但连声道谢都没说,还,还故意捉弄我!”
“如此蛮横无理,怪不得沈道长看不上你!”
“噢,你家小姐秀外慧中又如此知书达理,可被沈知行看上了?”
“你!”晚菊小脸憋得通红,半天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反正比你好!”
殷九墨今天心情不错,自然不想生气。
忘了是谁说过的,生气容易长皱纹,还会让人快速变老。
可她向来又是得理不饶人的,“你方才说我没长眼,对么?”
“哼!难道不是吗,你分明就是蓄意的!”晚菊捂着脑袋,前额肿了个大包,好似女版南极仙翁。
别看那石子小小一个,从高处砸落到脑袋上别提有多痛了,估计再使点劲都能把人砸出血来。
“我看你鼻子上长着两个洞,原以为是吹气儿用的,没想到是眼睛啊,既然你长了眼睛,为何看到石子却不避开,偏要往上撞呢?”
“你……!”
这套理论把晚菊套的是七荤八素的,她知道殷九墨伶牙俐齿,自己虽脾气直火气冲,扯嗓门还有的一比,可论弯弯绕绕,确实不是对手。
只好将就咽下这一肚子气,回头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这个野丫头!
早竹知道晚菊是何秉性,便嘱咐她不要惹事,能忍则忍,毕竟今天雅集,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切不可被旁人瞧了笑话去。
安顿好晚菊,早竹便带着人进了词廊,期间她从木篮里取出把宫扇送给殷九墨,道,“殷姑娘,适才的事您莫要计较,现在是五月天,蚊虫渐渐多了,您拿着驱驱虫子罢。”
词廊很长,顶头是红梁,两边雕玉栏杆处挂满了宣纸,纸上写有诗歌辞赋,落款都是些文学集大成者所著。
走了两步,便看到两位贵女虚坐在栏杆上交头相谈,不时轻笑出声,斜瞟了眼经过的殷九墨,便开始悄声讥笑起她的红裙。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得穿一身艳红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成亲去呢。”左边的贵女转过脑袋,圆脸杏眸,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她是门下侍中之女,郭朝月。
“红本来是最洋气的颜色,但打扮的如此艳丽来参加集雅会,未免太过俗气了些罢。”另一位贵女一身华贵打扮,瓜子脸,柳叶眉,说话还带着点江南女子特有的口音,柔柔糯糯,甚为好听,此女便是吏部尚书之女,邬玉。
“欸你不懂,集雅会上身家显赫,玉树风流的公子多得是,穿的这么惹眼,怕不是想一举夺得某位公子的心呢。”
“害,我的好姐姐,咱们也不是头回参加了,这集雅会面上是交流诗词歌赋,煮酒论道的,里子可全是官场的那点心思,还不就是选联姻工具嘛。”
“嘘,这话可不能轻易放台面上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快去罢。”
二人刚被贴身侍女搀扶着起身,便迎面碰到此会的东道主,季念念。
三人忙热情的打了招呼,随后便一同漫步。
“念念妹妹,拐角处的那位是谁家的千金,我怎么从未见过?”邬玉指了指前面的殷九墨问道。
季念念顺着方向看去,定了定神,笑道,“她叫殷九墨,是个流浪的孤女,我看她可怜,便养在府里头了。”
“孤女?”郭朝月惊道,“怪不得穿着一身大红衣,跟个挂在石狮子脖子上的大红绸花似的,叫人好笑。”
“殷九墨?”邬玉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打趣道,“这个名字跟宁阳侯府的殷九九只有一字之差,她们不会有什么关系罢?”
“只是名字像,旁的犹如天壤之别。”
“殷妹妹今日来吗?”
“我没差人递去帖子,不过就算发了也多半是不会来的,毕竟病的那么重,车马劳顿只会徒增病气。”
邬玉点点头便不再讲话。
郭朝月则是边走边瞧着自房梁上悬下的纸张,轻笑道,“念念妹妹,你不让那殷九墨在房里头待着,把她带去参会作甚,难不成一个粗丫头竟会吟诗作赋?”
“我是怕她一个人太寂寞,所以带她来见见。”
“啧啧啧,你这心肠也太好了罢,万一有谁兴起让她背出几句诗,若是扭扭捏捏的背不出来,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季念念勾起唇角,却未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