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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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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殷九墨见他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眼神中明显有股退缩之意,便趁其心不在焉时把腿抽了回来。

    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浮于表面,所见所闻都拘束于这片狭小的四方天地,兴许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对于杀人这件事自然会显露出该有的畏怯。

    “连人都不敢杀,你还是去当盖世狗熊罢。”

    殷九墨无聊到开始玩起自己的手指,一会手心看一看,一会手背瞧一瞧。

    本以为来国公府能碰到些趣事,岂料是闲上加闲,寝房外面除了花草山水还稍微有点看头外,旁的都入不了她的眼。

    “我想当君子,当侠客,当建功立业,人人景仰的大将军,我想让别人都看到我季峥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碌碌无为的人!”

    “但是我……我不愿也不能去随意剥夺旁人的生命,因为……”

    因为他不想活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安国公府上到掌权人,下至奴仆走卒,无一不深谙性命身份轻贱之分,所以对上位者极尽讨好,趋之若鹜,对下位者讽刺挖苦,恨不得一脚踹进土里。

    在这个世间,单凭出身便能决定一个人的高低贵贱,生死荣辱。

    季峥才十岁,本该是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的年纪。是在私塾课上转转笔,走走神,没事去摸弄讲课先生的稀疏胡须,亦或是与同窗三两结伴,春日同游的年纪。

    但却被埋在了深宅,甚至亲爹连自己是谁都得想个半天。

    一出生,便被迫成为了大人。

    “因为无论品性如何,生命都是要受到尊重的,您适才已经对婆子加以惩罚,为了活命,她断然不敢再造次。”

    “你识不识字?”

    季峥不知殷九墨为何突然这么问,还是点头应道,“我娘教我识得一些。”

    殷九墨从箸筒中挑出一支竹筷,搁茶碗中蘸了水,悠悠然的在砖红地板上写下两行字。

    “江山……易改,本生难移……”

    “下一行是……立里无已心……”

    季峥读的断断续续,随即挠挠脑袋,底气不足道,“我……我没看懂您的字……”

    殷九墨又给他脑门子补了两下。

    “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及专门送给你的一句话,童言无忌,现在懂了吗?”

    她懒得再讲大道理,经历多了,便自然会大彻大悟。

    “我是认真的!”季峥蹙紧秀眉,抬起小脸直视殷九墨,见她还是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便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如果,如果那婆子仍不改过自新,我便按照您说的那样做。”

    “随你开心咯。”

    季峥自知说不过,软磨硬泡也都行不通,便悻悻说了句告辞,待走到房门口抬头望了眼天,一个转身又走回去了。

    殷九墨见他去而复返,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兔崽子怎么跟牛轧糖似的甩都甩不掉,面上却带着笑,言语极尽温柔道,“怎么啦,我天真的季小公子?”

    听上去似有股揶揄之意。

    “我想跟您打个赌。”

    “先说赌注,好玩才行,不然我不赌。”

    季峥低头摸了摸衣角的补丁,抬手将嘴角干涸的血拭去,看殷九墨的眼神固执又复杂,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小小的身躯中却藏着大大的勇气。

    “如果我输了,我愿意当您手里的一把剑,脚边的一条狗,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我都无怨无悔。”

    “您来季府,不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吧,三姐到现在为止都未曾亲自看您一次,季老爷也是……”

    “加上您晨间对婆子说的话,让我觉得您对季府没有一点敬畏的意思,虽然我实在想不出您想要做什么,但若……”

    “但若您在季府上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也会义不容辞。”

    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十分老成,天真中又带着几分残忍。

    那是他对自己的残忍。

    殷九墨很少另眼待人,但眼前这个面上稚气未脱的孩子说出的话,倒叫其心里生出点主意。

    “赌什么?”

    “人心。”

    她端着盏热茶,用盖子轻轻拨了拨,随即送到口中,像极了画像中的恬静美人。

    门口的君子兰枯黄枯黄的,太阳再怎么照,没人将养,总是要枯死的。

    “我不想同前镇国大将军一样,做个通敌叛国的贼子。”

    “他明明骁勇善战,平定部落之乱,还攻破了边陲的许多西域小国,让那些匈奴人二十年不敢来犯。”

    “但却在国家存亡之时,不但不积极迎战,还私自克扣军饷收受贿赂,导致城内老弱妇孺皆被赶尽杀绝,这就是投敌求荣,我绝不会有他这样的心!”

    殷九墨对官场之事很少了解,也不想探究,便随口道,“镇国大将军是谁?”

    “我不知道,只知道姓沈。”

    沈?

    “你不是没读过学堂吗,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听来的?”

    “我……”季峥尴尬的笑了笑,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只能佯装整理褶皱,“我娘是个粗人,识字不多,太繁琐深奥的书本教不了我,我只好去翻墙偷听私塾先生的课。”

    “有时候先生会讲个一两句,所以我便记住了。”

    沈知行不是也姓沈吗,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殷九墨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世间姓氏相同的太多了,再说叛国可是大罪,要诛九族,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若跟他真有牵扯,只怕早就魂归地府了。

    但是……

    那块玉佩不像是小门小户所能有的,自己也用其试探过季念念,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所以肯定不是她送的。

    脑袋瓜子想懵了都没有什么头绪,像这种事情一向难查,尤其涉及到朝廷,更是难上加难。

    再说这事儿跟她没任何关系,又何必操心,只管玩就行了。

    想到这儿,她索性将其抛之脑后。

    日头向西偏移,好不容易打发走季峥这个磨人的小兔崽子,殷九墨躺在榻上还不足半刻,便又听到有人敲门进来。

    她连眼皮都懒得睁了。

    来人是季念念另一位贴身丫鬟,名早竹。

    她将果篮和点心放到案上,轻手轻脚的走到殷九墨榻边。

    瞧殷九墨眼睫微微颤动,俨然未睡的样子,便礼貌道,“殷姑娘,我家小姐说明日府里办会,想着殷姑娘只身一人无亲无友的甚是孤独,所以邀请姑娘前去做客。”

    “就当是交交朋友,也好过伶仃一人,”早竹继续道,“我家小姐还说,明日沈道长也会来,所以让姑娘您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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