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世不简单
夜长安。
人声鼎沸。
青石板子的街道上，各式小摊林林总总排了一长溜，酒楼茶厅里头的姑娘们笙歌悠悠，如同美酒般甘醇甜醉。
再稍微高级点儿的店铺门口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风吹着动，那下面一团影子也跟着动。
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小木车站在巷子口，旁边立了个草靶子，上头插着裹满糖霜的红果子，圆滚滚的还透着光泽，看着着实诱人。
殷九墨一见这甜甜的东西都快走不动道儿了，开口便问沈知行讨要起来。
“道长哥哥，我要吃这个！”
小贩一见来了客人，连忙热情招呼上去，“我家果子又大又好，吃着酸甜上口，才两文钱一串，这位公子不妨来两串尝尝？”
“给我买五串！”殷九墨边挑边开口。
沈知行一言不发，只是从袖中掏出钱袋，递了十文钱过去。
殷九墨接过被油纸包着的糖葫芦，拿了一串，美呵呵的上嘴便咬，凝结的糖衣脆乎乎的，伴着饱满滋甜的红果，唇齿间都留满了清冽的果子香。
糖霜落到裙摆，她也就胡乱拍拍，白瓷般的小脸上洋着笑，减了几分妖媚，添了些许纯真。
两人并肩走着，殷九墨蓦然歪过头来，伸手将剩下的糖葫芦硬塞进他怀里，道，“喏，给你，道长哥哥也尝一尝。”
沈知行拒绝道，“在下不嗜甜，殷姑娘吃罢。”
“那你替我拿着，我手小，拿不下。”
说完她便又迈着小碎步朝前边一家店铺跑去，口中还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儿，全然一副天真烂漫的小白兔模样。
沈知行默默跟着，这时前头猝不及撞来个小女孩儿，噗通一声便坐到了地上，手里的糖人儿倾洒一地。
女孩儿像是被撞懵了一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回过味儿来才发觉糖人儿已经碎成一块一块，旋即眼里便要冒出泪花。
“给你，”沈知行把她轻轻扶起，替她敛去衣上的尘土，掏出几文钱放至小女孩掌心，道，“再去买罢。”
“谢谢大哥哥！”女孩笑逐颜开，“大哥哥真好看，如果笑一笑会更好看！”
说完，便一溜烟的隐没在人海。
闻言，沈知行一愣，登时看向自己的掌心，殊不知，这双手曾翻开多少具尸体，捡过多少次嗟食。
顶上挂着的小灯笼散出淡淡的光，远处茫茫，他青衫白衣立在街道，发上绑着条青色发带，碎发微垂，映着眉眼如画。
须臾，仿佛回想起什么似的，他唇边起了些笑意，眸中却黯然无光。
殷九墨站在铺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位小娘子，都需要点什么首饰胭脂？”
“我先看看。”
“小娘子慢慢挑，咱们店里随便一件那都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咱们雇用的也都是些有点名头的能工巧匠，绝对让您买的放心，用的安心！”
老板娘是个会来事儿的，见殷九墨穿着打扮跟那些个高门大户家的贵女比起来虽然略显朴素寒碜了点儿，但是从她的身段和气度来看，也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小娘子是想要胭脂水粉，还是耳坠子，贵妃扇……”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面善，她穿了一身紫，身形较为臃肿，拿着把蒲扇摇来摇去，嘴里喃喃不停。
“今儿个是花朝节，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风气，长安城里各家各户的小娘子们都学起了宫里的娘娘簪起花来。”
“这不，沿街开了一家又一家的簪花店，那店主天天堵在门口招揽客人，有时候还掐起架来，真叫人好笑。”
殷九墨没搭理她，看着柜面首饰盒里头的金钗玉簪，左挑右选了起来。
“我看小娘子生的娇艳，跟天女儿似的，带上这对步摇一定更加衬您花容。”
老板娘说罢，便拿起其中一对金步摇，递到殷九墨手里。
这步摇小巧精致，状似蝴蝶，面上镶嵌圆润珍珠，下有邸，前有笄，缀着玉色流珠，在灯火下格外流光溢彩。
“这个真好看，”殷九墨眼前一亮，娇嗔道，“道长哥哥，你买下它送给我好不好？”
老板娘看沈知行似乎有些犹豫，忙说，“这位公子看长相就知道是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看你娘子这么喜欢，何不买下逗美人一笑呢？”
沈知行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殷九墨打住。
她眼睛红红的，扯起沈知行的衣袂，用一贯娇滴滴的语气道，“郎君，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沉了沉，沈知行礼貌问，“烦问老板娘，这对步摇多少钱。”
“二十吊钱，我给您包上？”
一吊钱是一千文，二十吊就是两万文，他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钱。
“如果殷姑娘真心想要的话，在下过两日送给你。”
“我现在就想要！现在就想要嘛！”
殷九墨不依不饶。
这时，老板娘瞟向沈知行腰间环系的玉佩，道，“我看这位公子腰间的玉佩色泽纯正，晶莹剔透，想必是极好的，不如，”
“不如拿来与这对步摇一换可好？”
“不可。”沈知行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殷九墨随即生起气来，“你不给我买的话，我便待在这里不走了！我以后也会天天来，日日来烦你！”
“哪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真是卸磨杀驴，恩将仇报！”
沈知行不想与之置气，勉强道，“也罢。”
殷九墨高高兴兴的戴起步摇，刚准备走，又忽地说自己口渴，便支沈知行去买些蜜水来。
待人完全消失不见后。
她抬手给了老板娘两锭金子，悠悠道，“干的不错。”
老板娘紧忙接住金元宝，咬了一口，喜滋滋的说，“还是姑娘大方，给，这是那位公子的玉佩。”
殷九墨用手指勾起玉佩上的坠绳，提到跟前，反复端量着。
她对研究这些非常在行。
玉佩细腻通透，纹路清晰，摸着还有些温温的，看品相便知是极顶好的蓝田玉。
只是个被长青门收留的流浪儿手中，又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道长哥哥，看来你的身世，不太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