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告状
大家当下检查包袱。
有两个包袱里装着宅上的地契、金银等物，原是崔宅之物，另有一个包裹是柳梦梅的。
柳梦梅感到不解：“你拿我的包袱做什么？”
那陈老秀才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秀秀冷笑一声：“你是个方正朴实的后生，自然不会知道这贼人的心计。你是举人相公，只怕这包袱里有文书之类的。这人一辈子也没中个举人，拿了你的文书，好去别家行骗罢了！”
陈老秀才狠狠瞪了秀秀一眼，做人的时候又蠢又老实，怎么做了鬼，变精明了？
秀秀连白眼都懒得给他。
柳梦梅打开包袱，里面果然装了他的户籍文书，某地某人，某年某科举子。另外，里面还装着他的火牌，凭借此火牌可以沿途入住官驿，由官家提供食宿。
若真给这人带着凭证跑了，只怕不好找。
柳梦梅向众人笑道：“得亏这人命大，被车夫老丈抓了回来，不然，我这户籍文书上可写着生辰呢，陈秀才六十老者，柳某二十书生，年龄差得远着呢，让人发现他冒充举人，只怕一顿板子就够给他送命了！”
陈秀才老脸一黑，他这辈子也没摸过举人的边儿，更不知道中了举人连户籍文书也会改写……
前院正堂的火已经扑灭。
幸而发现得早，没伤着根本，重新修整一番，还能继续使用。
大家来到后院。
老车夫听了崔宅的故事，直恨得牙痒痒。
这世上，真有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秀秀问秀才娘子：“倩儿娘，我如今见了女儿，见了你，你们俩都好好的，我也放心，该走了。只是这姓陈的，该如何处置？”
秀才娘子冷声道：“若依我的意思，恨不能剐了他！只是不知，若依着律法，又该拿他如何？”
杜丽娘和柳梦梅当下商议着，发现还真不好办。
首先，过了这么多年，各种证据早已没了。唯一的物证，是秀才娘子和陈秀才长女的尸体，人证只有秀才娘子，她若告状，就是状告亲夫，以下告上，先就触了法。
再者，陈秀才心思狠毒、行事可恶，却没有他直接害崔氏一族的证据，崔父是自己病死的，崔秀秀是难产而死……如今，他又是崔氏唯一血脉崔倩儿的亲生父亲，崔倩儿若是为亡母状告亲父，先就得受刑。
翠微听了不甘心，她帮着想办法。当年，她在人鬼仙交界的三仙楼，看过无数生灵的前世今生，总有些因果报应的经历，能惩治这老秀才吧……
还真没有。
人世间的律法就是如此，男人是天，一家之主的男人，除非犯上作乱、落草为寇，这种明晃晃背叛朝廷的事，否则，他的妻妾儿女，皆不能出首告他。
几个人相视而叹，难道律法真拿他没办法吗？
老车夫走南闯北有些见识，他想起一条：放火罪。
既然秀才娘子和秀才女儿身份所限，不能以家事出首告他，那么只能由外人告，而外人能告陈秀才的，只有一条放火罪。
老管家愁眉深锁：“这放火罪虽然是重罪，可是，也不会判多么重。”
“为何？”
“一来，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二来，这宅子是孤宅，周围没有其他人家，就算能证明他是故意放火，也只是烧自家东西，牵涉不到邻里，情理上，罪行就又减轻了些。”
老管家暗自感叹，没想到自己及时带人扑灭火，反而帮了这陈秀才。
杜丽娘抓住了关键：“你说，他放火是烧自家东西？”
老管家木然点头。
杜丽娘一笑：“这话不对。你们看刚才包袱里这些地契、田契、房契……它们可都明明白白是崔父之物，也就是崔宅的东西。这秀才姓陈，他改回陈姓，产业却不能改回去，所以，他烧毁的，明明是崔宅的房子啊。”
众人一怔。
杜丽娘莞尔：“再者，大夫人是陈秀才的娘子，不能状告亲夫，倩儿是陈秀才的女儿，不能首告亲父，但是，崔秀秀可以。”
秀秀茫然地指指自己鼻子：我吗？
杜丽娘点头：“不错。你已经被休，与陈秀才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放火烧了你崔宅房屋，你自然可以告他。”
秀秀听懂了，立刻精神起来：“我该怎么做？”
杜丽娘想了想：“若是去县衙告状，正如老管家所言，房屋损毁不严重，也没有伤到人，怕是关他几年就放出来了……不如，你去城隍那里告他。”
秀秀不解：“城隍爷管这个吗？”
翠微听懂了杜丽娘的意思，忙道：“城隍爷管人，也管鬼，你去了，以鬼的身份，不但能告他放火，还能告他阳世间所有恶行。”
秀秀大喜。
再看那陈秀才，得知自己能逃过阳间律法，却逃不过阴司律法，登时傻了眼……
七日后，崔宅后院。
老管家带着崔府仆役，已经把前院正堂受火灾的三间房修整好了。
城隍爷接了崔氏秀秀的状子，秉知天庭地府，从速查办，因这陈秀才狼心狗肺，特判了剖心摘肺之刑，外表上没什么大变化，五脏六腑却像是被刀割一般，疼了三天，活活疼死……
这会儿，只怕已经到了地府，等候阴司审判了。
倩儿没了爹，和秀才娘子一道，成了崔宅新的女主人。
短短几天，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事。崔倩儿感到自己成熟了不少。
秀秀劝她，年纪已经不小，若有那合适的，不拘是嫁出去，还是招赘在家，都该早做打算。
倩儿听着亲娘的话不是滋味，一扭身滚在秀才娘子怀里：“娘，你看我娘亲，就恁急着打发我。我还想跟娘你多厮守几年呢！”
秀才娘子搂着倩儿安慰着，又朝秀秀一瞪眼：“别听你娘的，她看男人没眼光，才落个这样下场，咱们娘们苦了二十年，好容易没了男人拘管，且先自在几年！”
秀秀苦口婆心：“哎哟倩儿娘，倩儿她已经二十岁，还能有几年青春？照我说，你也才四十岁，若有那合适的——”
“打住！”秀才娘子和崔倩儿异口同声。
秀秀张张嘴，叹口气：“你就纵着她吧！在你们娘们儿跟前，我怎么说都不对，左右不是人……”
众人乐了：你本来就不是人，你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