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扬州，城破
扬州城在惊恐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左右莫邪都一晚的时间就逃了千余人，不少高门大户也买通南北西三门的守城将领，悄悄逃了。百姓们倒是没逃多少，一来逃不掉，二来死在哪里不是死……
一宿没睡的吕用之在亲信的簇拥下来到东关找张守一，他昨夜和幕僚商量了一夜。有人提议把高骈弄上城头去对质，有人提议向外界求救，当然，最多的提议是弃城跑路……吕用之想来问问张守一的意见。
吕用之客客气气的和张守一见了礼，张守一是他的左膀，他还有条右臂叫诸葛殷，是个满身大疮，随处流脓的严重皮肤病患者。
诸葛殷得了富贵，夜夜笙歌醉不醒，人已然是废了。吕用之现在还能商量商量事情的就剩下张守一。
吕用之把昨夜的幕僚提议一一说给张守一听了，问他意见如何。还没等张守一回答，城下的军队开始频繁调动。
张守一大惊，以为东海军要攻城，顾不上搭理吕用之，呼喝着守城将士赶紧归位。
众目睽睽之下，东海军大营分出两支兵马绕城而走，往西北去了。运河上的船队也拔锚起航，向南而去。
张守一暗叹一口气，他其实倾向于弃城逃跑的，带上这些年搜刮的金银，找一偏僻之处，做一富家翁也不错。
看城下调动，这是要围城了，现在想走估计也走不了了。
“吕押牙，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想求救怕是也不成了。下定决心，守城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东海军推出了三台投石车来到距离城门差不多一里处，一群人开始围绕着投石车忙碌。
要投石了！张守一急忙拉着吕用之下了门楼，躲到城墙箭垛后面，探出头来打量。
忙活了半天，三台配重式投石车总算安装完毕。在出尘的指挥下，点燃安放在兜网里的火雷，砍断绳索，火雷向着扬州城墙飞了过去。
因为是试射，准头有些不足，一颗火雷越过城墙飞进城里，剩下的两颗砸在城墙外侧爆炸开来，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厚重的扬州城墙仿佛都摇动了一下，吓得守城将士一片哗然。
飞进城里的那颗火雷砸在一栋民房上，爆炸起火，引燃了房屋。
张守一拉着吕用之躲在箭垛后瑟瑟发抖，就连救火都忘了，任由火势蔓延开来。
张守一表示，这城谁愿意守谁守，他是守不了一点……
众人惊魂未定，又是三颗火雷飞了过来，这次准头好多了，有一颗甚至砸在城墙上面的敌楼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无数的断肢残骸在空中飞舞。
吕用之吐了，众亲信架起他就跑，不敢再待在城墙上。
片刻过后，又是三声巨响，这一次击垮了不少士兵的心理防线，丢盔弃甲，开始逃跑。
张守一也不敢站起来喝止，只能任由他们逃跑。
所幸，出尘觉得今天的试验差不多了，便让人推回投石车，明日再试。
张守一等了很久也没有爆炸声再次响起，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指挥众人救火和修补城墙。
与此同时，虞允文正在一江之隔的润州，拜谒汝南郡王，镇海节度使，周宝。
周宝年逾七旬，身子骨还算硬朗。他跟高骈在神策军时亲如兄弟，两人分别出镇淮南和镇海后，周宝领天下租庸副使，高骈领盐铁使，两人有了利益冲突，高骈便不再对周宝礼遇，且向朝廷诬告周宝阻止他进贡，周宝大怒，二人从此翻脸，不再来往。
“你便是虞家子？敬献我这么许多金银财货，何事求我？”
虞允文恭敬答道：“晚辈愧领海陵县县令一职，如今奉淮南节度使高骈之命正在攻打扬州城，特来告知郡王一声。”
周宝问左右：“这是何时的事？为何我不知？”
左右回道：“高骈亲信奸人，惹得天怒人怨，他属下镇军起兵反他也是情理之中。没来由为了些许小事扰了郡王。”
说完，朝着虞允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虞允文钱没白花……
周宝讥笑道：“高骈这个无耻小人，反复无常，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了？虞家子且宽心，你家淮南道的事我们镇海不会管的，尽管去闹。”
虞允文大喜，再次躬身大礼：“多谢郡王，晚辈的水师船队正在封锁扬州江面以防奸人渡江南逃，恐与郡王的水师起龌龊，到时求郡王宽恕我等。”
周宝有些倦了，挥了挥手让虞允文退下：“我已知晓，晚些我给丁从实一份谕令，让他约束部下就是。你退下吧。”
虞允文目的已经达成，忙躬身退下，安排船只回扬州。
接下来的几天里，扬州城内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左右莫邪都的逃兵越来越多，城内治安混乱，不时有打家劫舍的事情发生。就连高骈的看管都松懈了不少。
东关不远处的余记货栈大仓、后院、客房都满满当当的住着人，这是攻城之前就混进城里的东海军陷阵营，眼下混乱不堪的局势，倒是不担心暴露。
城下的军营，则在打造攻城器械，投石车，轒輼车，飞云梯，木幔，冲车都有打造，俨然成了一个大型木工活现场。
顾瑜估摸着这些攻城器械不一定能用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全当是练习打造了，自己也看看能不能改进改进。
出尘已经有了十来台投石车，每日推出去，丢两轮火雷，看看准确度，再拉回来修整。
他是轻松自如，张守一却被搞得生不如死。火雷的着陆点很随缘，有的落在城里引发火灾。有的砸在敌楼或者马面上，直接带走人命。有的甚至砸在城门上，炸出一个大洞，张守一忙命人修补，城门显得有些破破烂烂……
守城的士兵一天比一天在减少，左右莫邪都从二万多人逃得剩下不足一万人，还要分守四门，张守一觉得很煎熬……
八月二十八，寅时，城下的大营开始动了起来，十几辆投石车被推了出来，摸黑开始发射火雷。
张守一从噩梦中惊醒，等着挺过两轮火雷。
不过这次两轮过后并没有停止，投石车继续狂轰滥炸，爆炸声不绝于耳，整个东关火光四起。
张守一知道这是要总攻了，内心却有些莫名其妙的轻松，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余记货栈存放货物的空地上，唐宁远正在集结陷阵营。三百人，全员披甲，端着弩弓，背着长刀，他们的任务是抢门。
唐宁远站在队伍之前，振声道：“指挥使厚养我等，如今到了我等以死相报的时刻。卯时三刻，我等直撞东关城门，抢开城门。凡有后退半步者，皆斩。”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众人齐呼：“陷阵营，死战不退！”
卯时三刻，投石车准时停止投放火雷。东海军推着轒輼车，藏身在里边，开始向着城门吊桥方向推进，后面跟着飞云梯和冲车。
张守一大声喝斥着守城士兵登城守御，全然没注意身后余记货栈奔出的数百人。沿途的守城士兵见到甲胄分明，装备精良的陷阵营，只以为是哪来的援军，纷纷向两边退避开来。
陷阵营也不言语，在唐宁远的带领下，直撞东关城门而来。
直到撞进城门洞，守门的士兵才察觉到不对，开始喝问来历。
一波箭雨，门洞里能站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陷阵营前队继续向前，砍翻还能站着的守门士兵，开始清理堵门的杂物。唐宁远则亲自带人砍断吊桥的绳索，将吊桥放了下来。陷阵营后队则变前队，转身堵住城门洞，防止对方反扑。
张守一得知城门被抢，看着吊桥被放下，知道大势已去。带着几十亲信，转身下了城墙，向城内逃去。
守城众人本就没了战意，看到主将跑了，纷纷四哄而散。
陷阵营后队众人已经做好殉难的心理建设，正欲死战！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抢门，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随着摇摇欲坠的东关城门被拉开，城外的东海军一拥而入。
十日，扬州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