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道，你不修也罢
正月二十四，徐楠遣人来报，苏州原刺史田楷见广陵军到，直接捧印而出，降于城外，自己带着家人回青州老家而去。
顾瑜叹服，周宝的刺史就是喜欢投降，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徐楠领军驻扎于城内，所幸他有过为政一方的经历，着手接受府库，维持治安，苏州的政权交接得还算平稳。
徐楠询问顾瑜接下来如何处置，顾瑜思量着自己早晚得陪二爷他们走一趟苏州，便让人回报徐楠，让他暂领刺史一职，等顾瑜到了苏州再做安排。
既然决定要去苏州，扬州的事就容不得他拖拖拉拉。
顾瑜最先去的是学堂，林娘子到了扬州后隐退，不再亲自教学。顾瑜则力排众议，授予林娘子教谕一职，品秩与礼房主官相同，并将教育从礼房独立出来，将医学加入，交由林娘子打理。
这项任命收到了最大阻力来自于陆高，其他众人虽说对女子有品秩一事颇有微词，但顾瑜的特立独行他们慢慢也习惯了，不就是任命一个女子为官嘛，还是陆副使的夫人，问题不大。
陆高是坚决反对的，两夫妻本来就聚少离多，再任命个正式官职给林娘子，他们还要不要生孩子了？陆高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顾瑜，从牝鸡司晨说到武曌乱国，最终还是在顾瑜戏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扬州各坊市设立小学堂，不论年龄免费招生，教学拼音识字和基础数学，学完千字文，能熟练掌握运用《字林》后，就可以参加考试。考试分农学，工学，医学，算学四大类，可多选参加。考试通过后，就能进入府学，学习专业知识以及思想品德。
思想品德的教育很简单，忠君爱民和个人素质，这里的君，顾瑜偷换了概念，不再指君王，而是泛指上官……就差直接报他身份证号码了……
府学毕业就比较难了，笔试和实践同时通过才行。若能坚持到毕业，那么恭喜你，州府包分配工作。
小学堂才开课几个月，府学里只有寥寥几十个人，这些人是林娘子通过礼房从各行各业精心挑选出来，预备作为教师的人，有男有女，白芷也在其中。
今天讲的是农学，主讲的教师顾瑜看着脸熟，细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高老儿的侄子，流亡前读过几年私塾。如今的气质跟往日大不一样，有了几分儒雅，在课堂上挥斥方遒，津津乐道。顾瑜很难把他跟之前庄子里满腿是泥，木讷呆板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林娘子见顾瑜过来，悄悄溜出课堂，欲引他去茶室待客。
顾瑜摆了摆手拒绝了她，又用心听了一会课，讲的还算不错，谈不上有多生动，不过能够理论结合实际，很是实用。
顾瑜领着林娘子走远了些，开口说道：“辛苦林教谕，教育这块的进度比我预想的要快。”
林娘子敛了一个万福，终于不再喊他叔叔：“多谢节度使给了下官一个施展的空间，下官必定竭尽所能，以报节度使知遇之恩。”
顾瑜一下子呆住，这才多久，都学会打官腔了？又有点怀念那个一口一个叔叔的林娘子……
顾瑜尬笑两声：“我就来随便看看，林教谕你去忙吧，我们现在人才奇缺，全指望着林教谕呢。”
林娘子又福了一礼：“节度使放心，夏收前下官将组织第一次考试，最快年底就能有人毕业，供节度使驱使。”
“嗯嗯。”顾瑜敷衍道，无趣，走了……
军械所，顾瑜好不容易才找到蹲在一堆铁块后挑挑拣拣的孙策，上去就是一脚。
孙策这次没有抓起铁块想砸人的反应，只是叹了口气，继续挑挑拣拣，累了。
顾瑜很不满意他的反应，照着他的屁股补了一脚：“我的炮管呢？”
孙策头都没抬：“铸造了几根，装填炸药试了试，都炸膛了，差点伤到人。”
顾瑜不好意思再踢，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歉意的说道：“不着急，你可以再试试青铜或者你研制的那些合金，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乖，振作点，以后我不逼你，也不踢你屁股。”
孙策闻言一蹦三尺高，差点撞倒顾瑜，指着顾瑜声嘶力竭的吼道：“这次你自愿说的啊，你再踢我，你就是狗！”
顾瑜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半死，心想：“汪汪汪……”
孙策突然想起什么，靠近顾瑜，压低声音说道：“你去看看出尘道长吧，他有点不对劲，我去请教问题他都爱答不理的。”
顾瑜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孙策：“玄甲骑，我找军中老卒打听了一番，自己又补充了一些想法，你有空研究研究，打造几套出来，我看看渤海马能不能背得动。”
孙策接过纸张，开始仔细翻看，不再搭理顾瑜。
顾瑜走到出尘的小黑屋门口，一脚踹开门，喊道：“你又怎么了？能不能活？不能活赶紧死去。”
出尘衣冠整洁，面前布置着法桌，法桌上香炉，法器，五供一应俱全。出尘手结道印，正在念诵往生咒，被顾瑜一嗓子直接打断。
出尘无奈，只能散了架势，苦笑道：“顾施主，你可把我害苦了，让我研究这等杀人利器，这是造了多少杀孽，结了多少因果报应啊。”
顾瑜不耐烦的说道：“施主你个头，你又不是和尚，要修来世的。你一个道士，修的今生，怕什么杀孽和报应？再说，东西是我让你研究制造的，有什么因果也是我背，你怕个毛线？”
出尘摇头道：“你休要再诓我，我再不通教义，也知道助纣为虐肯定是有驳教义的。”
顾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济世度人，斩妖除魔的宗旨你不懂，我命在我，神仙可学的生命主体论你也不懂，建功立业，敕封成仙的途径你也不知。你修的什么道？今日来，本来就是帮你还俗的，这道，你不修也罢。”
出尘被他一通忽悠，有些茫然若失，道教教义真的是这么理解的嘛？不是应该讲究道法自然的嘛？
顾瑜赶时间，问道：“还俗后叫什么想好了吗？跟我姓吧，就叫顾尘，蛮好听的。”
出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俗家姓楚，为什么要跟你姓，我叫楚尘不行吗？”
你还记得俗家的姓啊？顾瑜的恶趣味又一次没得到满足，越发不耐烦起来：“今天你就还俗，赶紧给我研究雷汞，过几天等我回来，组建一个炮营给你带。赶紧把这些鬼东西撤了，要不死，要不还俗。”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留下全程懵圈的楚尘。自己敢死吗？好像不敢哎，那就先还俗试试？
顾瑜赶到铸币厂，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杨建，杨建又黑瘦了些，看起来跟个非洲人似的。
杨建咧开嘴，牙齿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亮眼：“郎君，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顾瑜悚然一惊，算算日子：“你娘子又要生了？”
杨建尬笑道：“不是不是，我跟我娘子很久都没同房啦。昨天，那个崔先生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图样，让我制造模具，以后的铜元都按这个样式铸造。”
顾瑜接过图样，圆形的铜元中间有一个方孔，方孔四周，正面是“大唐重宝”，反面是“淮南道制”。
杨建接着说道：“崔先生要求每个铜元还得是一两重，要是这样铸造，可就耗时耗力多了。郎君没亲口吩咐我，我拿不定主意，正要去找郎君请示呢。”
顾瑜笑了起来，看来崔致远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如今淮南道货币混乱，是时候统一起来。
顾瑜嘱咐杨建道：“多开模具，多建高炉，人手、钱粮不够就去找崔先生，尽快尽多的铸造这种铜元。”
杨建舒了一口气，道：“既然郎君也这么吩咐，我就放心了。等模具开好，炉火不歇，全力铸造。”
顾瑜看着他劳苦的模样，有些不忍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垮了，我们的路还很长。”
杨建笑道：“有郎君这句话就够了。郎君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再给郎君干个十年八年的不在话下。”
顾瑜默然，拍了拍杨建，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