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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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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疏朋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可他也不愿这事就这么揭过去,陪着笑说:“弥衡兄说的极是,只是妖族之事还须得从长计议,可眼下”

    “我等修士抓妖天经地义,多少前辈为降妖除魔献身,多少修真弟子被妖族残害,妖族潜伏宗门之中多年却混而未觉,简直可笑!莫要再拿无能当借口,收徒之时识人不明,宗门过教点魂灯你等未察,事已至此你们还要拖拖拉拉?难道要等到人家杀到门口来你才知道什么叫妇人之仁吗!”简修听不得这个林疏朋在这里婆婆妈妈,平时就已对他非常不爽,上回应苏丹的事就让自己更加不耻此人,幸好自家弟子无恙,不然自己真要拿自己的剑,问问他的命要几颗灵丹才能救得回!

    顾乐音就知道这个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剑修说不出别的话,耐心安抚道:“简兄稍安,青丘狐妖与灵鸟一族非寻常野妖,不可行差踏错,谨慎些没错的,何况我们也得先知道此举是一人所为还是合力图谋,先行之策应当思量如何抓捕那两只逃跑的妖,而不打草惊蛇。”

    可顾乐音的话音刚落,远处的殿门口便传来一声高喊,“不用麻烦了!”

    众人诧异的看去,只见奚怙策阔步进殿,手上拎着一只瞎了眼的狐狸,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被他甩手向空中扔出一道弧线,重重的落在殿中,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胡梦儿身上时,悄悄冲着白似缈点了点头,继而向上座的三位掌门回禀:“弟子已将胡梦儿抓回。”

    徐文胜点了点头,让他站到自己身侧,明眼人都知道,这便是最大的赞许了。

    众人也纷纷打量起这只被符箓伤的鲜血淋漓的狐狸,许多弟子开始小声议论着。

    “啧啧,这只狐妖并非纯种,妖力低微,瞎了半只眼还只剩一只尾巴,也不知当初祝长老看上她那里,竟愿意收她为徒。”

    “再如何不济也毕竟是青丘狐妖嘛,化形之术还是炉火纯青的,装的楚楚可怜不就得了”

    “诶,它还被人割过尾巴,狐妖的尾巴可是有大用处的呢!”

    “什么”几个议论的弟子们还想讨论些什么,发现已经开不了口。

    在座中当然也有人对此有所察觉,可也没有作声。

    宁长青轻抚了眉须,环视了一圈大殿,沉声说道:“既然狐妖已被擒获,不如就地开审如何?三宗四派皆在,不怕这孽畜不开口。”

    又有人谏言道:“不如等鸩鸟被擒获时一同问审,同堂对质,真相必定水落石出,只是那鸟妖来无影去无踪,想来要费些时日”

    也有人驳斥说:“迟则生变,还是先审了此妖再说!”

    在一片嘈杂中,殿外忽然惊起一声长啸,是御剑疾驰后落地的声音,不待众人反应,陆上流已经在殿外扬声道:“这有何难?不过手到擒来!”

    众人没想到,如今的修真界的弟子本事竟已如此之大,要想抓获灵鸟,绝非易事,此前从未有过出窍期以下生擒灵鸟先例,哪怕刚才众位大家在殿内喧嚷抓妖,听者心里也知道,若非三宗四派的长老出手,此事绝无可能。

    白似缈都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陆上流这一出,但是看见师父的神色自若,好像明白昨天晚上他们俩遣开自己是所为何事了,在自己的谋划中,她不光要当众查明辉星的死因,还要搞清楚胡梦儿和吕清滢与归墟之事的关联,到底是被人摆布还是刻意为之,是无心之失还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所以,她一步一步的告诉所有人事情本身的面目,是她在不断转移话题,是她不断将细节说给有心人听,是她故意挑起局面对立,是她传信给了奚怙策抓回胡梦儿

    她不光要自己全身而退,还要真相水落石出。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陆上流会私下行动,鸩鸟难寻且身藏剧毒,以他俩如今的修为不是一件易事,当然在他有备而去的话另当别论。

    如今却看见陆上流潇洒落剑,缓步走至殿中,向闻道躬身见礼。

    可是大家并未看见鸩鸟在何处,于是自然有人恼怒:“鸟呢!?”

    也多的是人小声嘲讽“还以为多了不得,说大话的本事倒是天上有地下无了”

    白似缈侧瞟而去,眼睛微微眯起,将那些人的脸一张一张的记下,虽不知何名何姓,想来倒也不用知道是何名何姓。

    议论声像漩涡一般越发大了起来,疑惑的目光下,陆上流微微抬起左手手臂,侧身一晃,霎时间,一阵狂风进殿,吹的众人衣珏纷飞,却只微微扬起陆上流的发丝,那些被急风糊了眼的人再度睁开之时,陆上流刚刚抬起的左臂之上,已经立着一只比鹰略大的黑身赤目三足鸟,浑身萦绕着紫绿色的羽毛轻轻抖开,让人恍惚于山水丛林之中。

    鸩鸟微微落羽之时,陆上流将手臂向上一扬,鸩鸟便已从他手臂轻跃,落地之时已变作人形。

    她半跪于地面,不同于刚刚遍体鳞伤的胡梦儿,吕清滢完好无损的显于众人眼前。

    哗然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尽是苍古宗门的弟子,蔡鸷见状,急急低声对祝无憾说道:“还不拿下?”

    祝无憾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徐文胜,薄唇轻启,淡淡说道:“不急。”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所谓呢?

    暮霭朝霞间,祝无憾好像看见自己一个一个把她们领进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白似缈不会顶撞自己,李辉星总爱大笑,吕清滢永远跟在白似缈身后叫着大师姐,就连胡梦儿,原先也算乖巧。

    是自己错了吧,他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跟白似缈打赌,他不该用自己走过的路来磨练她,只是心魔而已,他不该伤了她的心,不该让她那般破碎的离开自己的。

    后悔吗?无尽个日夜的后悔伴随着回忆折磨着自己,他只是累了,他没有心思管教弟子了,他放她离开竟抽去了自己所有力气,什么都无所谓了,许仲平私用禁法他不在乎,李辉星如何死的他不在乎,胡梦儿逃了他不在乎,失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用推开的方式去挽留,他总觉得只有自己对她严厉些,再严厉些,别人便不会置喙她身弱法低的嫡传弟子之位,他总觉得自己不能显露一点点偏爱给她,被人拿捏了弱点,也害她被针对,可是他所有的顾虑都变成利刃,逼着她一点一点放弃。

    他知道的,他知道她坚持的很辛苦,知道她哪怕粉身碎骨也想离开自己,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是真的真的不想放她走啊他也知道的,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苍古宗门,没有一个叛宗之人可以逃过开宗定下的教条,天涯海角都逃不过,只有自己动手,她才有机会活着走出那道门,自己给她造成的每一道血痂,都是她离开的生机。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五雷符剑可以,世人只知五雷符剑是苍古宗门最高境界,杀意无限。

    可世人不知,五雷符剑可以灭了她的宗门魂灯,她会死,或许也可以不死,五雷符剑杀人只用一成,留人一命却要十成,因为五雷符剑也是断缘之剑,是证道之剑,可笑是自己心念不纯,证不了道,不想断缘。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祝无憾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是罢了。

    吕清滢只是半跪了片刻,轻蔑的看了一眼旁边昏死的胡梦儿,抬头看了看白似缈,又看向祝无憾,没有多少情绪,最后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听闻你们苦寻我良久,如今我来了,怎么又不说话?是打算等我自己招吗?”

    这般不耐烦的态度令场上许多人都震惊错愕,修真界的年轻修士从未预想过这一幕,大多年轻修士以杀妖为己任,向来都是敌生我死,敌死我活的,见此情形都有些愤愤,却见三宗掌门未动分毫,稳如泰山。

    鹤林寺的弥衡主持和善一笑,悠悠的拨弄佛珠,不时一扫,无声的将场面上的戾气尽数收走。

    因为他们明白鸩鸟,准确的说灵鸟一族在妖族是例外,是脱俗的存在,刚才许多对于妖族的狂妄之词,安于灵鸟身上,其实并不恰当。

    灵鸟一族在妖族中,数量罕有,虽未隐世但从不沾手杀戮之事,哪怕他们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是引战之机。

    他们的身份不同于寻常妖族,行过成年礼的鸩鸟,是天界下放于人间行使天罚权力的地下判官,执羽为笔,只赴高门盛宴。

    他们生自渊薮,佐阴谋之侧,又独善其身。

    而白似缈对吕清滢上次出手的判断,应该还未成年,显过原形的吕清滢性情较之从前完全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她。

    回到肖齐铭身侧的陆上流看着神色凝重的白似缈,密音说道:“好戏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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