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中计
归墟之外,那些已经断尾的水蛇怪愣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上流和白似缈,喜极而泣般的欢呼,随后又纷纷叩头致谢,有一人领头说道:“多谢二位上神救我族于困顿,大恩不言谢,若是来日有能用及我等绵力之处,龙潭虎穴亦赴,刀山火海亦赴,生寄死归,绝无二话。”
白似缈认得说话的这条水蛇怪,就是因为他在归墟中带头响应自己,才有了如今破局的机会,她虚扶了一把,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陶弘景。”回答的声音还略显颤抖,显然是还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状况。
白似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有主意的人,望你能带着他们,好生在这世道活着,今日一别后,你等就当从未见过我们二人,若是有人问起,你们便说机缘,背恩忘义的下场,你们应当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自当铭记!”众人齐声回复道。
只是余音还没落地,陆上流便已带着白似缈消失在众人眼前。
两人都在归墟之中消耗了太多精力,二人都已经虚弱至极,尤其是陆上流,白似缈也不过是在强撑着善后,虽然在他们离开归墟之际,灵力便已回转,但是为求保险,还是需要寻一安全之所尽快恢复调整,所以事情一收尾,便迅速离去,况且此处也不是二人说话的地方,还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陆上流手中的红线没有悬念,带着白似缈一起回到了洞庭。
而洞庭之中,残魋已经备下冷泉,好似早有预料。
白似缈一入洞庭秘境,便看见残魋恭敬跪候着迎面而来的陆上流,陆上流淡淡点头示意后,径直步入冷泉之中。
冷泉与这洞庭是一脉相承,极寒之水倒流凝汇,寒极至暖,水面上已浮升起腾腾热气,陆上流双目轻闭,已在运气。
白似缈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残魋未说一字却伸手示意,白似缈错愕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冷泉,虽是说冷泉对疗愈极有好处,但是陆上流在里面呢!
“老朽听闻上古神兽本就不拘男女之别,想来白小友也是洒脱之辈,况且此刻情况特殊,你与主上本就元气大伤,若不及时疗愈,怕是会后患”
“我知道”白似缈轻声打断,一边想着,一边碎步靠近冷泉。
她当然清楚她现在与陆上流两人的身体虚弱之事不容轻视,且陆上流也没脱衣服,又有热气萦绕,但是不知道为何,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白似缈还在泉边磨蹭就听见陆上流冷冷开口:“推她下来。”
“别推别推我这不就诶!”
白似缈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应声掉入水中,不过不是被残魋推的,是被陆上流拉下来的,陆上流拉她入水中时,还怕她初及冷水不适,用手圈起她整个人,并传温给她。
而看到这幕的残魋,嘴角挂着一抹慈祥的笑意离开了洞庭。
白似缈忽的被拉入水中,惊吓之余,连忙抹了一把被水打湿透的脸和垂沾在脸上的碎发,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气的说道:“你拉我干嘛啊!急什么呀!这么用力!你好全了是吧!”
陆上流看着她如此狼狈的样子也难掩玲珑绝色,不以为然的隐去笑意,淡淡答道:“没有。”
“还说没有,我被你一拉,手都该红了!”白似缈囔囔的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撩起袖子仔细看着刚才被陆上流拽着的手腕。
陆上流看她找了半天,咳了两声又说道:“我说我没有好全”
白似缈立刻恢复理智,想起来他身体还未好全,本来冒起来的火气瞬间熄灭,赌气什么的全都抛掷脑后,连忙温声说道:“哦哦哦,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啊!你待会在说话,先恢复自身最为要紧!”
“哪里都不舒服”卖惨尝到甜头的陆上流立刻委屈巴巴的说道。
“不舒服就闭嘴!叫你别说话!”
“我又不是嘴受伤”
“哦对对对,那你说说怎么回事,可把我急死了!在苍古宗门那里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消失?还有你怎么会在归墟之中?还有还有”
“我的嘴好像也不舒服了你说的没错我得休息一会,待会再说。”
“有病。”白似缈狠狠的瞪着陆上流,刚咽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说完似是还不解气,双手猛地拍了一拍水,溅起一大片水花。
陆上流却被她逗乐,笑眯眯的说:“你为了救我,也进了归墟,消耗了许多,先疗伤是最紧要的,我要说的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你且耐心些。”语气之中还带着哄劝的意思,虽是有些吊人胃口,但也确实让白似缈消停了下来,两人在归墟之中受克自刑,洞庭纵然是修炼疗愈圣地,也不能操之过急。
白似缈听了小声嘟囔道:“还有什么不是你能三言两语说完的知道是我去救你还给我卖关子臭王八蛋!”
“都说了不准叫我臭王八蛋!是玄武!”
“就叫就叫!”
每次两人嬉闹斗嘴的画面,总能让陆上流想起小时候,一瞬间感觉身上的伤也没那么严重了,好像只要看见她在自己身边,什么都是美好,痛苦也消,烦恼也消,诸事皆了。
洞庭外夕阳渐落,晚风带进落叶,却无半分凉意。
月上枝梢后,二人在冷泉及洞庭的滋养下,凝神吐纳之间,已然无恙。
白似缈与陆上流走出冷泉,弹指将水气蒸发,悠悠步及洞口处,也是时候将前因后果一同梳理,于是白似缈先将自己进入苍古宗门弟子陵之后的事,仔仔细细的告诉了陆上流,他垂眉听的认真,随后看了一眼洞口外阴沉的夜色,又再看回白似缈,终于轻声开口说道:“我们中计了。”
“从我们还没有进入苍古宗门开始,就已经踏入别人为我们量身设下的陷阱。奚怙策是一环,胡梦儿是一环,宁山重是一环,祝无瀚是一环,吕清滢则是最后一环。”
“当初奚怙策告诉你李辉星之死,你便已经无心小比,小比结束就立刻去了鸿峡山,碰上了守株待你的胡梦儿,不管她当时的话,你信与不信,都让你对李辉星的死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再就是宁山重的出现和吕清滢消失,这样看来祝无瀚倒确实没那么重要了。”
“那你呢?为何会在归墟之中,若非我受伤便不会来到洞庭,自然也不会发现你困在归墟,如何救你!”白似缈还没想通,纵使背后之人要借李辉星之死来设计自己,这一切与陆上流又有何干系?
陆上流嘴角微微上扬,锋利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淡淡说道:“还不明显吗?他要你我一死一伤。”
“自你去后山,我与宁山重不便再久留于千应峰,遂而离开了苍古宗门,我是接到了你的密音的,但是紧随你密音而来的,还有一团青烟,你应当比我清楚那是什么。”
“是吕清滢逃脱祝无瀚时”白似缈当然没忘,只是当时情急危难没有功夫去想那么多,如今想来竟全是他人设计好的。
“不对。”
“鸩鸟?你是说吕清滢是鸩鸟?”白似缈惊呼答道,满眼不可置信。
“不然你如何解释,那团青烟竟能猝不及防地将我毒晕?”陆上流抽丝剥茧,引导着白似缈解开这层层迷雾,说及此处,略略挑了挑眉,看着白似缈好像还没缓过神,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设下陷阱之人,环环相扣,预谋缜密,简直无懈可击。从你得知李辉星死了开始,做局之人便断定你会在小比之后即刻赶往苍古宗门,鸿峡山便是你最好的落脚点,先是由胡梦儿假意赔罪,实则诱导,让你将信将疑。知道你身份尴尬,所以才有了宁山重的巧立名目,助你我潜入苍古宗门。”
“再就是他料到你为了查明真相,一定会去的弟子陵,便让你最最信任的吕清滢,引来祝无瀚,而祝无瀚应当已经知晓吕清滢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也不会将鸩鸟逼到退无可退险些现出原形,恰好你的同情便是助她逃走的关键,而此举势必会激怒祝无瀚,所有人都认为,你上回赢他,是赢在运气与他轻敌,如今他要雪耻,再让你对上不遗余力的他,你觉得胜算几何?”
“吕清滢在受胁之时便能察觉到你的密音,且在逃脱后化形青烟后,能第一时间追踪你的密音,甚至轻松将我毒晕。除了鸩鸟,还能是什么呢?”
“至于宁山重去了哪里,我又是怎么出现在归墟的,犹未可知,但是最坏的可能是,我们的身份已经被人识破,否则暴露一个潜伏在苍古宗门多年的鸩鸟,来毒我一个灵寂后期,未免太大材小用,不光如此,他能打开归墟,且准备将我置于其中自生自灭。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鸩鸟,又偏偏是归墟。能做出如此一切的人,我不信会是巧合。”
白似缈听完,混沌的脑子变得更加混沌,“我与吕清滢相处多时,竟浑然未觉”她从没想到,原来与自己朝夕相伴视如手足的同门,竟能在某一天利用自己,甚至毫不留情的背刺自己重重一刀。
白似缈消化着这个消息,她纵使看见那团青烟从自己眼前虚无,却从未想过原来吕清滢会是鸩鸟,鸩鸟生于瑶碧之山,通体紫绿,其羽沾水即毒,常人恐难自救,成年之后能化型青烟来无影去无踪,属灵鸟一脉,虽是妖族但向来平和,从不主战。
可是如今,已非昨日。
许久的沉默后,陆上流抬手为白似缈重新系好松散的红线,柔声安抚着说道:“对方有备而来,你虽是神鹿通晓百鬼,识得天下之妖,但你既非开明,又怎能未卜先知,不必自责。”
白似缈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她微微闭眼后又睁开,看向陆上流说道:“该自责的人不是我。我已为我的天真付出了代价。而我们的身份未必被识破,我更偏向于这是一次试探,而这一局,我们也未必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