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墟
白似缈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极为陌生的洞穴之中,昏暗又潮湿,冰冷之意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刚刚消耗过的灵力已经让她手心无法聚火,取暖或照明,她都做不到。
此刻她虽不知红绳为何引她来此,但好歹摆脱了祝无瀚的纠缠,她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想要起身往外走去,却听见一声咳嗽由外而来。
“咳咳,白小友不妨稍作休息,此地虽寒,但却不会伤身,甚至可以助你疗愈,莫急才是。”
白似缈听他的语气像是认识自己,且没有恶意,本是防备的心态才逐渐放松。
随后脚步声由远及近,洞穴内也逐渐亮起烛灯,白似缈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
“请问前辈是?”
“老朽是这秘境之主,残魋。”
“您是修蛇一脉?”
“不错。”
白似缈看他黑色的发髻,却是青色的眉须,便知此人原身。
这样便没错了,修蛇一脉崇敬玄武,此人应是自陆上流下凡之际便得了消息,在此恭迎候驻。
修蛇由来已久,曾祸乱一方,是数万万年前得玄武一族降服,后而归顺,此后便为玄武一族亲使,陆上流应当是将此地作为一处安全之所,以备不时之需。
“此处可是洞庭?”
“问这么多问题,不如先好生休息片刻,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呢。”
“”
这般客气又凉薄的话让白似缈哑声,但她知道,自己想的没错,这里就是洞庭,传言中的冥界入口之一,由修蛇一脉世代把守,此处虽是寒气弥漫,但寒极至暖,于修炼大有裨益,乾坤只在浮虚之间。遂而许多修仙之人穷极一生只为寻至洞庭,修炼一日,仅此一日就已胜过人间百年。
可是洞庭离东阳宗门远之又远,已经超过了密音传讯的范围,且此刻尚不知陆上流如何,心中忧愁骤升,猛然之间,白似缈余光看见北面的烛火跳跃的频率异常之快,像是明白了什么,急急出声问道:“前辈可知,此处往北方向直行,是何处?”
“归墟。”
“”
白似缈听见这两个字,突然心中咯噔一下,她就算是再懵懂,也知道归墟是何处。
归墟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空寂之地,归墟以雾霭为天,以幽泉为地,人进则死,妖进湮灭。
哪怕是神,无论多大的神通在归墟中都无法施展,且待一日便对自身伤一日,所以一直都是三界禁地。
如若自己未曾料错,陆上流此刻应是身处归墟之中,无法与外界联系,不然以他的本事,纵使不敌,他那掌上乾坤要知生门不过瞬息之间,想要脱身当是不难,而今迟迟未有消息,只能愈发应证自己的猜想。
可是归墟难进更难出,三界禁地不是玩笑,神通尽散,且格局自刑,自己救人之事好似凡人登天,谈何容易。
白似缈心中一团乱麻,本是为了寻李辉星之死的真相,如今却牵连陆上流深陷困局,进退不得。
她几番吐纳运转之后,便觉无碍,起身准备作别,归墟之中虽是虚无,但险象环生,她耽搁不得了,于是直接出声,“多谢残魋前辈照拂,我已大好,便不多叨扰,就先告辞了。”
“慢,你要去归墟,可知如何进?”残魋纹丝不动,垂首低声问道。
白似缈不语,归墟之地,既是禁地,自然鲜为人知,更遑论如何进出,确实没有办法,只想着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急有何用?拿上此物再走。”残魋说罢,抬眸看了一眼北面那盏烛灯,示意她取下。
白似缈将烛灯小心翼翼的取下,单手护住火苗,略有不解的看向残魋。
残魋从石椅上缓缓起身,手指轻轻盘算,淡淡说道:“日月千顷,星河一重,不离云梦转鱼龙,直至劫馀还作陆,是时应与旧人逢。”
不待白似缈细问,残魋大袖一挥,秘境已经消失,白似缈茫然一瞬,随即对着空荡的周遭不管不顾的说了声“多谢前辈”便御剑北去。
秘境中的老者闻言,身形仍是岿然不动,只是摇了摇依旧低着的头,笑了笑,淡淡说了句“问题真多。”
白似缈一遍侧身御剑,一遍用手护着从洞庭秘境中取出的烛灯,虽然这烛火不会轻易熄灭,但不知为何,白似缈还是分外小心。
直觉告诉她,这盏烛灯与陆上流的本体有所牵连,可让她奇怪的是,但凡是神都有自己本身的神魂灯,而上古神兽的神魂灯皆悬放于十三重天的十里莲池之中,由凤凰一族看守,不会有丝毫闪失,那这盏烛灯又是什么?又代表了什么?
白似缈有些不安,片刻未歇的直奔归墟,纵使御剑,也耗费三天三夜才抵达归墟边界。
归墟是众海的尽头,而与归墟相邻的唯一陆地便是月魄岛,此刻的白似缈正站在月魄岛的最高处,俯视着两处相邻之界,这盏烛灯自从靠近归墟之地,便已从原先的明火转为幽幽蓝火。
她不知这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进去,更别说如何在归墟之中,找到陆上流。
她在之前已经试过许多回,那道边界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触碰之际便会重重弹回,她知道这已经是最柔和的驳斥,换做妖魔触及边界既已灰飞,更遑论肉体凡胎。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想起一件事,既然如此,那陆上流是被谁带进这归墟?为何要带他来此,又是如何进去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无从下手,时间逐渐消散,月魄岛的夜晚终于降临,而这夜色却无半点星辉,暗的极快。
白似缈手中的烛灯燃烧着的蓝火,再次像之前在洞庭秘境一般猛烈跳跃着,她突然回忆起残魋的话,‘日月千顷,星河一重’,是不是就是指此刻?
而这盏烛灯是否就是开启归墟的钥匙?
她别无它法,两指并拢迅速剪下烛火,闪身来到边界之处,没有半点犹豫将手中的蓝火向这夜幕抛去,霎时之间,夜幕被这烛火点亮,斑驳起了点点星光,而白似缈看见这归墟的边界被撕开一道口子,猝不及防的将自己拉入。
她没有想到真是如此开启归墟之门,还在惊险与意外之中,却又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拉进归墟境内。
在进来的那一瞬,白似缈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压的自己不能呼吸,她感觉像是被一点一点抽空,全身失去力气骤然跌落,极为痛苦的蜷缩在幽泉之中。
幽泉之所以称之为幽泉,便是因为它是水与土的结合,可在幽泉之上行走或浮于幽泉水面,也可沉入幽泉之下,介质十分特殊,而三界之内有且只有这一处幽泉。
她终于在此刻明白为何残魋要她疗愈后再走,若非如此,怕是救人不成反噬己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窒息的感觉稍稍褪去,也不知是真的褪去还是身体已经稍微适应,她从幽泉中爬起,这里用不了一丝灵力,也无法感应到陆上流的存在,她有点茫然的看着眼前只有黑白两色的环境,低头看了看幽泉水面之中倒映着的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布满憔悴。
她只能以最缓慢的速度向前探索着,内心的不安在此刻蔓延,今时今日她也不能完全笃定陆上流真的在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直觉与猜测,她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上下黑白两团混沌纠缠,就像自己复杂的内心一般。
这浓白的雾霭弥漫在眼前,根本看不清,白似缈每走一步都十分紧张,可除了继续,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所有的问题,等碰到陆上流应该就有了答案吧,白似缈这样想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时,全身再次跌入幽泉之中,她感觉这归墟之中,好似所有能量都被束缚的干干净净,她庆幸的是,没有碰上什么更糟糕的危机,她还不想把命交代在这。
她瘫在幽泉中,静谧的四周映射着白似缈的无助,这团团雾霭一直紧紧包裹着她,好似催眠一般,她好想睡过去,眼皮也不自觉的缓缓合上,净白的眼皮上几道血丝若隐若现,可是忽然,浓密卷翘的睫毛被惊动得震颤不已,一双眼睛骤然瞪大,她听见了水中的动静!有东西正在向她靠近!
还不等她回神反应,一种冰凉的触感席卷而来,慢慢的缠上她的手臂,然后猛地将她往下拉,白似缈往水里一看,是一条成了精的水蛇怪,白似缈拼尽了力气想要甩掉,却怎么也甩不掉,还听见他的嘲笑“别作无用功了,我是没想到我还有这般好运气,在这归墟还能碰上你这等极品,真是难得!”
“你放开我!你既已知道我是谁,怎还敢如此?”
“在外我当然不敢,若是在外,我等见了你们还得磕了三个响头绕道走,可这里是归墟!你灵力尽失!我等也有扬眉之日!你们也有沦为我手中囚物的一日!哈哈哈哈哈哈——!”
“可你为何能用灵力!”
“我等乃生于归墟,长于归墟,与你们外来当然不同!我们早已习惯此间吐纳,既要生存与此,便得学会适应。在这里,你们纵使有滔天的本事,也逃不过这归墟的压制,在这里,我们才是神!不过我在此修炼了几百年,还是头回见你这般”
“区区精怪也敢妄论”
就在白似缈与他拉扯不敌,正被他拽着,眼看就要沉入幽泉之中时,另外一只手臂也忽的被缠住,将她往水面用力一拉,惯性让那水蛇怪也跟着回游。
她还来不及回头便听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无可抵抗的震慑,朝那个水蛇怪命门传去。
“你可知死字怎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