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妯娌之间疯狂试探
“哎呀！真是稀客呀！今天你怎么舍得进寨子里来了？”迎面皮笑肉不笑走来的是姚根超的老婆、姚思平三妈。
按族谱算的话，三爸姚根超的祖父和姚思平的曾祖父是堂兄弟，如果真要说起这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其实彼此都已经出了五服。血脉虽早已不那么亲近，但奈何三爸家在寨中的房子就在姚思平家以前老宅子的正后面，因此，贺淑仪以前还在寨子里住的时候，两家人平日里打交道的次数也算是比较多的。
姚三妈的腰间平日里总是挂着一副筶子，手里还经常握着一根据说能避邪祛祟的桃木棍。以前在雪峰岭的苗寨娘家时她就被当成是巫女，嫁到姚家寨后依旧还是做着那些放蛊卜卦、捉鬼迎神的营生。
“三嫂这是要出门呀！”贺淑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去一趟上村。”见贺淑仪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姚三妈也不想多说。毕竟像她这种能通灵的神婆，那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搭上话的。
绕过宗祠来到正后方，石街旁一栋三进式木干栏就是历任姚家寨族长的住房了。这栋位于中轴线上的侗寨族长房并不是某个人的私产，也没有父子继承权，而是作为公产由族长一代一代地往下传。作为现任姚家寨族长的姚二爷今年已满七十，步履蹒跚，须发皆白，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在里面生活。
族长房的右侧住着的是姚二爷最小的儿子姚根民，现任姚家寨村村长，未来的族长继承人，姚思平口中的小爸。
贺淑仪今天要找的人就是姚根民的老婆陆锦珍，她是与陆友三共祖父的堂妹，现任五里集信用社的出纳兼柜员，姚思平称其为小妈。
昨天早上骑着嘉陵摩托车在姚思平家门前驱散吃瓜群众的白净胖男人和套裤盘发妇人，正是她们俩口子。
“弟媳妇在不？根民媳妇在不？”贺淑仪走到姚根民的屋子前对着紧闭的大门试着朝里面喊了几声。
“谁呀？”只听得从屋内传来一句颇有几分烦闷的吼问，紧接着过了一两分钟后又传出“来了！来了！”的匆忙应答声。
贺淑仪站在檐廊下的石街上，头还时不时地左右张望着，忽然听见“吱呀”声响起，抬头一看，只见陆锦珍披头散发、宽衣阔裤的扒开了一扇门。
“哎呀五嫂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快快！里面坐。”陆锦珍一边麻溜地把两扇大门都打开来通通气，一边赶忙将沙发上的衣服袜子给收拾到角落里去。
“都还没起呢？”贺淑仪一边走上檐廊进屋一边小声地问道。
“可不是咧！正巧今天星期六都不用上班上学，昨晚就去打了会麻将。根民和思亮这会儿都还在里屋打着鼾呢。”陆锦珍本打算用蜂窝煤炉子烧点开水，昨晚应该是没把风眼给堵好，结果那煤炉子早熄灭了。
贺淑仪望着陆锦珍还没来得及洗漱收拾的慌乱样，心想自己可能确实是来早了。本指望着赶早办事可以避免人家外出不在家，这可倒好，公家人眼里的周末早上七点恐怕都只适合用来睡懒觉。
“五嫂，你过来是看老爷子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么？”陆锦珍舀了瓢凉水挤了点牙膏，然后把眼神投过来追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坐坐。”贺淑仪思忖着眼下恐怕不是谈正经事的时候，先随便唠几句算了。不过这条香烟既然都带过来了，那就断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总得送出去让人家知道自己的意思才行。
“另外……我不是前两天才从黑石铺回来吗？当时就顺便从菜场熟人那里带了条便宜的烟过来。喏！家里也没人抽，你留着给根民吧！”说完，贺淑仪就把夹在腋下那个紧裹着的黑色薄膜袋放在了陆锦珍家的玻璃茶几上。
“五嫂，你这是做什么？”陆锦珍漱完口还没来得及洗掉嘴边的泡沫便赶紧跑了过来，她先是不经意地揭开薄膜袋子的一角给瞥了眼，然后顺势又把烟给推到了贺淑仪的跟前说道：“这么贵的烟你可别养刁了他的嘴！他呀，就一下地种田的糙汉子，配不上抽这么好的咧！有什么事你直说，别搞这套！”
贺淑仪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她这个小妯娌那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尤其平时又在信用社做事，那场面话和打滑腔简直无人可及。
陆锦珍明明也知道贺淑仪找她那肯定就是为了陆友三的事而来，但她偏偏就是要等对方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才肯松口谈正事，这样她才能做好接话的准备和占据主动的机会。
“我家那畜生前天不是不小心误伤了友三吗？这事儿你应该也知道了。你看现在友三也还在县人民医院没回来，我呢也不敢贸然前去探望，你看能不能帮我先问问，现在他这个伤势到底怎么样了？”无奈，贺淑仪还是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先开了口。
贺淑仪这话说的也挺讲究，把打伤说成了不小心误伤，这样就改变了打人性质；把称呼改成了友三，这样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把不去看望换成了不敢探望，这样就降低了自己的姿态且变被动为主动；把问对方的态度变成了问对方的伤情，这样显得更近人情也不那么突兀。
不得不说，这些年在菜场尔虞我诈的讨价还价声中，为应对各色男女老少的挑三拣四，贺淑仪也练就了一套拐弯抹角、胡搅蛮缠的说话本领。
“五嫂，你这样，东西呢你先拿回去。你看这事都发生两天了，我呢也还没跟我哥通过一个电话咧！具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等我弄清楚了再给你答复，好吧！”
陆锦珍也不简单，她再次把在信用社放贷收账那一套拖延敷衍的本事运用到了极致。反正你现在送东西给我，我也不能保证你什么，东西拿不拿走随便你。你要真拿回去了，那我可就一点忙都不会帮了。我对于你想要的结果是能拖则拖，如果拖到实在等不起了，那就到时候再说。
“那要得！我还得回去再修一下那间破偏厦屋。哎！这两天小腿的静脉又痛了。你要是跟友三通着电话了或者晓得他哪天能出院了一定要告我一声啊，我肯定会亲自带着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前去探望的。”
贺淑仪秒懂陆锦珍的措辞，也知道现在不是正儿八经求人帮忙的时候。她只能暂时放低姿态，故意显露出破房子的可怜与身子骨的病痛，这样至少能让对方多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怜悯之心，而不至于看到自己就讨嫌。不过最后她还是强调了一句，那就是将来肯定会带着自己那个逆子亲自去给陆友三赔罪的。
说完，贺淑仪转身就要出门。这时，只见姚根民穿着个显肚子的白背心，张着个大嘴巴打着哈欠从里屋缓缓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