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蜀地之五:玉垒山第章 眉山市水街
关中月没有停留，一路爬坡，抬头就见有一个马王殿，隔着栅栏看到左右有马头，一黑一红，挺恐怖的，没敢近前。但她在马王殿读到一副联：
威风飘洒枣红马；浩气长存乌龙驹。
这是说关羽的战马么？她心下思忖，古人爱马，如同现代人爱车。“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三国演义》更是将赤兔说得神乎其神：“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2001年7月，江苏南京考生蒋昕捷还因写这匹马《赤兔之死》获得了满分作文。他借赤兔马来表现了诚信的主题，轰动一时。这是一个因写马而得以被录取上了大学，从而改变命运的真实事情。
关中月对能够用文言文写作文的学生都垂以青眼。《马说》更是关中月最喜爱的文章，她每当给学生教读此文，都会投注极大的情感。“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成了关中月常常感慨系之的口头语。
许多名马竟然通人性，忠诚自不必说，单是那勇力就是令人吃惊，比如刘备的“马作的卢飞快”，檀溪时，水面宽阔，眼看着追兵将至，刘备命悬一线，的卢一跃三丈，竟直接跃过了河，刘备化险为夷。这是一个骏马救主的故事。
项羽的乌骓更具有悲情，这匹马浑身乌黑，只有蹄子像雪一样白，被称为“踏雪乌骓”。项羽被围于垓下时，其吟唱的《垓下歌》就提到他的马：“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其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史记》记载，项羽临死之前，不忍杀死乌骓，便将它送给了乌江亭长。关中月为乌骓孤独的后世担忧，英雄配骏马，失去英雄的乌骓，其落寞可想而知。这是一个英雄惜马的故事。
隋唐演义中秦琼的黄骠马，也给关中月留下了深刻印象。秦琼要去潞州办事，途中病倒，又耗尽了盘缠，秦琼卖马，那是无奈之人的困境。出于男人的面子，秦琼没有敢说自己是秦琼，而谎称自己和秦琼是朋友。单雄信听说有人卖马，便去相马，他听说卖马的是秦琼的朋友，便花了大价钱买下了黄骠马。后来，单雄信才知道卖马的人是秦琼本人，急寻心目中的英雄，最终两人成为朋友。这是一个因买卖骏马而结交朋友的故事。
这样想着，关中月追着跖的身影，继续向前再走，就到了玉垒山的娘娘殿。看到文字介绍，城隍娘娘还有一个民间传说。据说本地太平街有位蔡姓小姐，宅心仁厚、貌美如花。正值芳龄的她上山祭拜城隍，在大殿中拾得一对金手镯，静候失主直至夜色渐至，殿上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城隍老爷似乎关注着她。她连忙出庙下山回家，当夜早早安睡。至夜半时分，其母忽得一梦：城隍临家，说下聘双镯已戴佳人玉腕，今娶夫人回宫，说罢携其女飘然而去。其母骤然惊醒，奔至女儿闺房，见女儿面若桃花，然已鼻息全无，无疾而终。街邻闻此千古奇事，纷纷捐金银在城隍大殿侧新建一殿，置花床红锦、塑伉俪像，“娘娘殿”由此而成。
如此荒诞不经的传说，竟然触发了当地民氓的愚昧之心，娘娘殿里有塑像，太俗艳！有楹联，更恐怖！
统冥府秉清廉，公正号阴曹天子；
领内宫布贤德，仁慈作皇室后妃。
关中月看了楹联，失笑了。
他们转头从娘娘殿下去，再向右手边走，便到了西关。其实为古城墙的西门，古时候也叫宣化门，不是现在古城大门。西门上城楼叫怀远楼。西关的南面绝壁临江，北面城墙围绕山梁，蜀汉后主刘禅曾在此巡视都江堰。关内有斗鸡台、凤栖窝、玉垒阁等景点。
一些人逗留在西关，一些人掉头离开。关中月走到工作人员跟前，看到他们在引导游客扫码购票，她就问多少钱，工作人员答:“80元。”
关中月问：“这不是跟进都江堰一个价吗？”
工作人员答：“对。进去可以到都江堰景区里面。”
关中月道:“明白了，条条小路通都江堰。我以为此处只卖玉垒山的门票。”
工作人员说:“玉垒山、都江堰是一体的。”
关中月道:“人们只知道游都江堰，都不知道登玉垒山啊。”
关中月正考虑要不要买票上玉垒阁，这时，玉洁发来微信说：“走不动了，在古城休息。”
跖听说玉洁母女已经在古城等他们，就急了，催关中月:“赶紧下山，难道你还上到顶去？”
关中月觉得不尽兴，但是又怕玉洁母女等得无聊。就又掉头下山去找她们。
下山发现走进了一个巷道，又陡又窄。路过有一个“松茂古道”的简易大门。为什么叫“松茂古道”？她在网上查知: 松茂古道是连接川中盆地与西部高原的纽带，它始于都江堰，因为要穿越汶川、茂县，止于松潘，所以叫“松茂古道”。汉族、藏族、氐族、羌族等多民族文化在古道上相互影响，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性格。
松茂古道现在叫203国道，想象一下在唐朝时，唐朝和吐蕃之间在四川境内形成了以松茂古道为界的对峙态势，松茂古道还具有重要的经济地位，是四川地区同西南及西北吐蕃等族的茶马贸易古道。同时古道是重要的文化传播通道，是一条有着悠久灿烂历史的文化走廊。
松茂古道又名“茶马古道”，因其是南方通往藏区的唯一商业通道，所以又被称为“南方丝绸之路”，如今尚存的都江堰市西街就是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古时候，每到交易那天，西街就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声、还价声响成一片，一笔笔生意在一条窄窄的长街上谈成了。茶叶、毛皮、药材从骡马背上卸了下来，换成一袋袋雪白的大米、一匹匹五彩斑斓的布料和急需的盐巴。货物被重新放到马背上，人群慢慢散去，人声渐渐遥远……喧闹而又繁华的西街在短暂的热闹之后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和冷清，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清脆的敲打玉器声，为这条寂静的傍山小街带来神秘的想象。
时代在变革，交通在飞速发展，当年长达700多公里的松茂古道，如今只剩下都江堰景区内短短的不到2公里的古道遗迹，这便是眼前的都江堰西街。
关中月站在西街，就是都江堰宝瓶口以南，与伏龙观隔江相望，遥想南方丝绸之路也如同西北的河西走廊一样，马铃儿响叮当，这里的行商坐贾积少成多，攒下了多少家财，有多少世家子弟，藉着丰厚的家底，成就了他们稳固踏实的人生。
在长约390米的西街狭窄的巷道里，清末至民国时期，经营着许许多多的玉石加工及销售作坊，故西街又名“玉石街”。这条石板路面的老街两边的建筑多为一至二层的木结构，在这里我们看到典型的老四川城镇生活，较完整地体现了清末民初的历史风貌，感受老成都的气息。
这时候人却多起来。关中月看到一家店铺卖药材，一小碟一小碟摆着各种干药材，标着药名，有辛夷，标价是一克六角钱。因为好久没见过以“角”标价的商品，关中月感觉好便宜，便问：“这是新采的辛夷吗？”
跖说：“你干什么？买呀么？”
关中月说：“辛夷可以通窍，能治疗鼻炎。”
卖药的女孩立马有了喜色，说：“你还懂。现在好多人不懂这个。”
关中月心里盘算买多少，计算多少钱。跖突然问那女的：“这药真着吗？用硫磺熏了吗？”
关中月没有想到那女的勃然大怒，吼道：“你家药才拿硫磺熏呢！”
他俩好像有宿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瞬间爆炸。关中月感到莫名其妙。她看到跖脸色突变，瞪视着人家，忙拉着他离开。
关中月心里莫名地想笑，跖怎么会突然问一句“用硫磺熏了吗”的话，难道药材需要用硫磺熏？或者说硫磺熏了对药材起什么作用？老板娘也真是的，像被蝎子蛰了，痛到极处，愤怒的小鸟一般炸毛了，大过年的她难道不知道和气生财吗？
跖余怒未消，从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挤出去，关中月紧跟着他，到了南桥头。关中月发微信叫玉洁母女过来瞧瞧楹联，顺便在岷江边吃个饭。可是玉洁说她俩已经到停车场了。
关中月不明白，玉洁母女怎么会那么快，这么大的都江堰景区，仅仅花了一个半小时就游完了，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回到停车场，关中月看到疲惫的玉洁和无聊的女儿，问她们:“你俩神速啊？都看了些啥？”
玉洁道:“我怕你们等着无聊，就匆匆绕了一圈。”
关中月道:“怎么能这样？我不是给你们说了吗？你们慢慢转，不要着急。我们哪里无聊了？我们还正在兴头上呢，你们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们。我们才下山了，不然，我登上玉垒山，翻过山去，咱们说不定汇合了呢。”
玉洁说:“我就怕你们着急。”
关中月再没法跟她说。就问玉洁女儿:“看到乌木展览了吗？”
玉洁抢着说:“乌木没看头。”
“那么，索桥上去了吗？”关中月又问女儿。
玉洁又道:“她晕了，没走两步，就退回来了。”
“这么说，你们没有上二王庙？”
玉洁说:“没有。”
跖说:“那你们到底转了个啥呀？”
玉洁说:“以后还有机会来呢。”
关中月道:“我建议，你们再游都江堰时，可以从灌县古城进入，走到玉垒山牌坊，从那里爬上山去，从西关买票，上到山顶，既登了玉垒阁，又俯瞰了整个都江堰，大闸和宝瓶口、鱼嘴、飞沙堰等尽收眼底，再从二郎山下去，过索桥，到乌木园等处，在离堆公园边休息边观赏堰功道上的十二尊雕像，赏玩伏龙观楹联匾额和李冰治水像，最后回到南桥，在江边茶摊饭馆坐下，听水声，品茶点吧。还可以避开人流拥挤，且先入为主地有大局概念，再玩赏细处，岂不妙哉？”
玉洁女儿始终一言不发，玉洁说她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关中月心想，旅游是人生的远方，每一次不期而遇的旅游，都是生活给予我们的最美诗意。不要觉得累，或者怕别人着急，就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结果啥也没有领略到。
关中月道:“岷江水也发源于甘肃，可是造福的依然是外省。不但富了成都，也滋养了苏东坡。
玉洁淡淡地说:“是吗？”
不管迟到多少时间，关中月终归还是来到了东坡故居。一条街，一条水，古人今人都在同一个地方，将脚印留在这儿。历史长河里，你还在，我们神会，心心相通。关中月心里默念。她平生最爱阅读苏轼的诗文，曾经在西北书城买过一张碟片，可以在电脑上读出苏轼所有的作品。有关苏轼的任何资料，她都喜欢阅读和收集。
可越是崇敬，越是不敢亵渎。年过半百，她始终久久地远观，不敢靠近。然而，历史终究要将你带到你所景仰的人面前，让你战栗，让你笼罩在他的光辉灿烂之中。
2022年寒假，辞别大姐和姐夫，关中月和跖从重庆出发，导航到四川省眉山市，他俩在眉山市靠近三苏祠的酒店里住了一夜。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三苏祠。
天色向晚，他俩到了眉山市，登记了酒店，便问店员有没有夜市。被告知有一条水街。水街？关中月没听过这样的名字。
听说只有两站路，步行最多半小时。关中月和跖权当伸展一下蜷缩了一天的腰身，便步行前往，边走边问路。眉山市的路人极为热情，三四张嘴同时告诉他们该怎么走。
发源于甘肃的岷江水啊，曾经滋润过东坡的唇齿，洗濯过东坡的毛笔，关中月感到很欣慰——东坡的生命，岷江对他有过养育之恩。
他们来时路过一条河，看到河岸灯火辉煌，关中月就估计是一个热闹所在。果然，走近河岸，就是水街了。
跟所有的古镇和老街一样，水街也是游人吃喝玩乐受到一条龙服务的场地。这里亭台楼阁临水而建，波光倒影，上下一体，形成了美丽的景致。榕树造型的树桥和恐龙造型的城雕，灯光下别有一种意境。因为到了淡季，圆形舞台上一片空寂。饭馆以东坡命名的各种叫法，让人觉得亲切。
站在空落落的街头，关中月也觉得舒畅与欣慰，“我们走过了多少惊险，我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欢欢喜喜行走在冬天的约定中，来到了心中的梦想之地。”关中月对跖说。
第二日早晨九点二十分他俩就到了三苏祠停车场。跖去买票，每人40元。
进去后，有一间屋子，墙上都是名人绘画，画的是眉山之古景。
这间房子里面展示了一架纺车，因为南宋施宿的《东坡先生年谱》和傅藻的《东坡纪年录》记载苏轼是宋仁宗景祐三年农历十二月十九日生于眉山城内的纱縠行。纱縠行的地名现在还有，在古代可能是从事丝棉麻织品制造、加工和买卖的商业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