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蜀地之四:灌县古城
进灌县时，玉洁母女和关中月都看见了出土于甘肃省武威市雷台汉墓的名为马踏飞燕的铜奔马巨型雕塑，关中月故意问玉洁母女：“为什么全国到处可见咱们甘肃省出土的这只马呢？”
女儿轻声细语地说：“这是中国旅游标志吧。”
“我在东北吉林省也看到过它，在四川宜宾市也看到过它，在南昌市滕王阁前也看见过它……凡是大的旅游城市，几乎都立着这匹马。”
玉洁的女儿是一个非常温和的淑女，什么时候都轻声慢语。她已经上大一了，从没有来过成都。玉洁说:“女儿问我，成都美女如云，我这一去，怕会黯然失色。”
关中月道:“你女儿一亮相，肯定会让成都美女黯然失色。”
玉洁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她在成都美女跟前，黯然失色了。”
关中月道:“绝对不会。咱们天水白娃娃，那是古代宫里皇后娘娘的备选秀女，当今世界，天水白娃娃也算是一大招牌呢。”
送玉洁母女俩到都江堰景区，关中月叮嘱玉洁母女一定要安心游玩，不要着急赶时间。如果到了那个索桥上，要注意安全，防止把女孩儿摇晕了。上了山，可以俯瞰都江堰全貌，尤其是宝瓶口和飞沙堰。
玉洁答应着，在停车场门口她俩下了车去购票。
关中月和跖刚停稳了车，车前一个年轻人热情地过来对他们说：“我可以带你们去都江堰后山玩，可以看见都江堰全景。”
关中月猛然间想起了那条高价鱼，心想：“吃一堑长一智吧，恐怕还会被消费高达千元一条的鱼或者千元的环颈雉呢！”
但她还是礼貌地对那个年轻人说：“谢谢！后山我们已经去过了。”
等关中月赏完南桥楹联，和跖从桥头出来，漫步在岷江岸边，看到的全是烟火人间，茶摊、酒吧、小店、饭馆，一家挨着一家，大多数都关门了，老百姓们毕竟都要过个年吧。
关中月说：“这著名景区的商铺里，老板们恐怕就是过年时才能关门休息几天吧，其余时间都在挣钱。挣再多的钱，春节还是要停业回家的。有的要去祭祖，有的得拜亲访友，有的需调整方略，来年发财致富。”
烟火暖古堰山青水绿；冰雪润新城虎跃龙腾。这是灌县古城城门上的楹联，城门楼上有三个大字，关中月问跖：“为什么这里的城门上要写‘宣化门’三个字？”
跖说:“你说什么意思？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关中月道：“我想，可能是此地古代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汉民族需要用儒家思想去宣传教育感化，让蛮荒之地变成文明之地。宣传教化远方的人，让这里变成了我们的诗和远方！”
从城门口的介绍看，“灌县古城”历史悠久，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芒城，距今4500多年。这里的明古城墙于明代弘治年间修建，高约20米，周长八里，设四门四楼，宣化、导江、宣威、镇安。古城墙遗址遗迹现仅存玉垒山沿山一带和西街一段，东门城墙和城楼为灾后2010年重建。
关中月道:“古人为城门取名，都是具有威慑力的，你看看‘镇安’一名，岂不是‘镇守安宁’的意思？‘宣威’就是‘宣扬国威’吧？”
“那么‘灌县’呢，有什么威慑力？”跖问。
关中月感觉跖在抬杠，就道:“古人有时候起名很直观嘛。”
灌县，不就是可以“灌溉田地”的县吗？灌，多么畅快！成都平原的田地受到润泽，便成沃野千里。灌，多么形象！滔滔不绝的岷江水，汩汩流淌着，灌进各个渠道，如同大树分枝散叶，灌入成都平原的每一分土壤里。灌，多么受用！岷江之西不再泛滥成灾，岷江之东不再干旱受灾。灌出了青山绿野，灌出了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灌出了祖国西南部最大最繁荣昌盛的国际化大都市！关中月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微笑。
“那么‘导江’是什么意思？”跖又问。
关中月没说话。去看宣化门上的楹联，红纸黄字很醒目。联句很应景，有烟火气，有青山绿水和龙腾虎跃，都是现代文化意识。
他们进入古城。有一个导览图。可以看出都江堰渠首工程就位于古城的都江堰河上，内江总干渠、蒲阳河、柏条河、江安河、走马河、杨柳河等穿古城而过；道家文化的发祥地青城山隶属灌县，是“灌阳十景”之一。灌松茶马古道上行的起点和下行的终点在灌县古城，因此它是川西商品的集散地。古城街景有茶马古道的意思，矗立着大马雕像，马背上驮着货物，有茶叶和蜀锦等。许多孩子在大马身上玩，他们要么爬上马背，要么钻进马腿间。关中月抓着马缰绳，说:“我要是生在古代，可能就是一个脚户。”
跖说:“你上一辈子就是赶马车的，长了一双大脚。”
关中月道:“走四方，吃四方，游走江湖，行侠仗义。”
跖说:“你还路见不平一声吼呀？”
关中月道:“起码不会像这一世，被你欺在手下，唯唯诺诺，窝囊一辈子。”
跖不再说话，扭头向前走了。
看到一个松鹤延年的雕塑，跖等着关中月，说：“你捏着鹤的脖子，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关中月道:“我没有捏人脖子的习惯。”
她轻轻抚摸着铜鹤光滑的背，说:“祝福！百年幸福！”
跖说:“你祝福谁呢？”
关中月没有说话。
后来关中月查阅了《灌县古城由来》一书，得知灌县古城在历史长河中几经演变，才形成了今天的样子。它的城址从“灌口”到“芒城”，再从“芒城”到“灌口”，又从“灌口”到“聚源”，最后又从“聚源”回到“灌口”，但是除了芒城，城址都在如今的都江堰一带；它的名称也随之动态变化着：湔（jiān）氐道、都安县、江源县、汶山郡，到盘龙县、导江县，再到灌州、灌县，最后到都江堰市。虽然城址和名称几经演变，但是古城的历史文化以及作为川西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历史文明却是一脉相承的。
蜀地先民蜀人氏顺岷江而下，在平原地区发展。而灌县位于岷江的出山口处，蜀民最先在此建起聚居地，后因躲避水患，迁往芒城。《华阳国志》记载：蜀地最早的部落首领名叫“蚕丛”，他教人养蚕、农耕，深受民众爱戴。
关中月教学生读李白的《蜀道难》时，那一句“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多么苍莽豪迈，曾令她胸怀激荡。
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率领军民在岷江口修筑了都江堰工程，历时八年，极大地扩大了古城的规模；西汉时在灌口设都安县，使灌县古城成为蜀地与西域“茶马互市”的重镇；三国时期，诸葛亮派1200余人在灌口护堰，使城池面积得以进一步的绵延；南北朝时期在灌口新设汶山郡；唐朝在聚源设导江县，在灌口派置“镇静军”；五代至元，在灌口设灌州治，驻“永康军”3000余人，在城周围种植柳树，以柳为墙；明洪武年间改灌州为灌县，明弘治年间，县令胡光主持修筑城墙——“墙高一丈六尺，周八里，计一千一百四十丈，置四门四楼：东曰宣化门，楼曰省耕楼；南曰导江门，楼曰阅清楼；西曰宣武门，楼曰怀远楼；北曰镇安门，楼曰拱极楼”。清康熙、乾隆年间又补城墙余丈。几百年来古城虽有发展、变化，但其大致格局一直沿留至今。有学者宋如海以诗歌颂扬灌县古城，明白如话。关中月大致看了一遍，他将灌县古城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变革及其功绩都写得非常详实。
跖和关中月一起走进去，发现古城将岷江活水引入城中，打造了井福街、文庙街、杨柳河街水景，使古城显示出特有的灵韵。要是把小孩子带了来，玩水是很好的趣处。
古城小溪冬季没有放水，关中月想象。到了夏季，孩子们光脚站在水里摸鱼，玩水，多么惬意！大人们随便走进哪家的茶社，寻常茶叶，富有情趣的茶盏，摆摆龙门阵，忆苦思甜也罢，展望明天也好，发呆，冥思，遐想，古城包容一切人的情绪。灌县，也把岷江之清流灌注进每一个游客的思绪中，让你如同清江山水般活得通透清亮，绿意盎然！
关中月随口道:“人家把岷江能引进古城，建造这么好的游乐城。咱们的黄河穿城而过，却没能好好打造兰州老街。”
跖说:“兰州老街还开放着没有？”
关中月道:“开放了。我听同事讲，他一个朋友在老街租了一个店铺，装修花了一百万元，刚装出来，疫情发生了，白白放了三年，光是租金和银行贷款清息，就把那人拉垮了。他那可怜的朋友，连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跖感叹如今的生意难做，人都不敢投资了。
关中月道:”网上的小视频和铺天盖地的文字，都在劝诫人不要投资，不要大额消费，不要买房置产，都叫人把钱存起来。你说说，这样一来，还不成了一潭死水，国家经济怎么盘活？”
跖没说话。
关中月道:“古代的茶马古道，之所以长兴不衰，就是人家诗中所说的‘灌溉良田千万顷，千秋泽惠千万人’，‘遥望茶马万古道，真情紧系藏羌魂’，跟人做生意，首要诚信，尤其是跟少数民族做生意，还是要有真情，不能做一锤子买卖，不能作假欺骗。
他们漫步古城。感觉古城不光让古老的时光暂停，也有时代感极强的节奏。跖指着一个商场说：“纽约”。
关中月道:“交通便利，信息畅通，世界就是一个村子了。这儿还有一个啤酒长廊，咖啡店也多得很。古街不仅是东西南北交汇的场所，也是古今共存的时光静好呢。”
跖说:“我们去喝一杯咖啡，我请客。”
关中月道:“等玉洁母女俩来了吧，跟她们一起喝。”
他们走完了灌县古城，到达玉垒山前。玉洁母女发来微信，说她俩已经逛完了都江堰。这令关中月大为诧异，都江堰景区不小，起码得三小时多吧，她们却不到两小时就逛完出来了，不知道是怎么潦草浏览的啊。
关中月原打算从玉垒山上下来后，才再到南桥接她们。这时她只好回复微信：“到玉垒山上来。”并发了定位。
这玉垒关可是随着杜甫诗歌，名扬天下呢。
玉垒关旧称镇夷关，又名七盘关，位于灌县古城西北玉垒山嘴，绝壁临江，巍峨险要。唐大中十年（856）为防止吐蕃入侵而建。它既是茶马古道上行的第一道关口，也是古城的重要屏障和组成部分。
有一座牌坊的中间写着“玉垒山”三个字，两边是“龙吟”和“凤翔”，可见此处的山水画卷美丽动人，也是风水宝地。其上有两副楹联：
人到蜀中先看水；云横杖底且寻山。
说得实在，也说得巧妙。水，肯定是都江堰；山，肯定是青城山。
千门临上春天空列嶂开图画；
一径通山路玉垒浮云变古今。
“这副联把杜诗嵌进去，投机取巧了呀。”关中月笑道。
背面也有两副楹联，都比较通俗易懂。
沿街古韵风情远；入眼春光日月新。
江河流妙韵讴歌古堰赞颂李冰父子；
都市荡和风沐浴名山延伸道教文明。
他们在牌坊那里流连着，等了一会不见玉洁母女俩。他们就在“胜地寻踪”处流连，跖还在玉垒灵泉洗了洗手，说:“我要沾点灵气。”
关中月道:”你无论到哪里，不是要沾灵气，就是要采精气。至今有没有感觉自己精灵附体了呢？”
跖笑笑:“不告诉你。”
他们接着沿台阶爬上去，路边的庙宇都有二维码，可以扫码听讲解。关中月一看都是道家庙宇，无动于衷。
他们一直走到了城隍庙。
有一副联:玉垒浮云山河竞秀；都江浪暖市井争妍。关中月道“浪暖？真能想得出！”
城隍庙中的灵官楼前有一戏台。庙内还有许多楹联：
彰瘅（dàn）本无私，明明白白，举念时毋欺了自己；
贤奸终有报，是是非非，到头处曾放过谁人。
善恶界几希，莫到此间才转念；
阴阳同鉴察，须寻原处早回头。
“太吓人了吧！”关中月道，她把楹联读了一遍，不由得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