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冷眼
周宅。
那日，若楠被王氏呼天抢地的接回了周家，她几乎是一路听着王氏的哭声，咒骂声到家的。堂屋，聚满了人，丫鬟仆役们讶然的看着神色惨淡的若楠，原是周家的车夫回家报信说大小姐和贵女争风吃醋，摔下了楼梯。
堂屋中央，若莲和周老太太拨开众人，围了上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若楠。若楠已经看不见了，她安静的躺着，似失去了灵魂。
周老太太，一双三角眼扫向围观的众人，大喝道：
“都散了！你们聚集在此，是想看大小姐的热闹吗？楠姐儿的事，也是你们能评议的吗？赶紧散开！”
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觉得有理，也不得在心里道，别看老太太平素不喜大小姐，到底关起门来是一家人，还是会护着大小姐。
王氏拭掉眼角的泪，指挥众人把若楠抬回西厢房。
“桃红！你要好生照顾小姐。”
桃红六神无主，听得王氏的嘱托，把头低着，呐呐道：
“好！”
王氏见桃红一副不中用的样子，又嘱托柳绿好好照看若楠。
又过了几日。
堂屋，周鸿业，王氏唉声叹气，楠姐儿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她们满怀期待的接待了御医，又满怀失望的送走了御医，御医说若楠这眼睛想要复明，难，端看天意吧！
西厢房。
这日清晨，天空爆出一声炸雷，接着狂风大作，瓢泼般的大雨掉了下来。屋前门后，很快就积满了雨水。雨水紧接着倒灌入房间，桃红等人拼命的拿瓢往门外泼水，房间内水却越积越多。
众人正愁眉苦脸，期盼着雨快停之时。又是一阵狂风，屋顶的瓦片被掀掉了。豆大的雨点从漏洞处砸落下来，柳绿赶紧拿桶去接。
桃红一声尖叫：
“小姐！”
众人急看过去，几片瓦散落在地，若楠绸裤上新增一个巴掌大的黑团印子，黑印上又现出一片殷红，紧接着一串血珠子顺着裤管掉了下来，滴到地上。
柳绿啊一声，忙跑过去，帮着桃红把放着若楠的椅子抬到另一边角落。
外面电闪雷鸣。桃红担忧的看了一下天空，天黑黑的，这雨看样子是不会歇。她几乎立刻就对着柳绿道：
“你给小姐清洗包扎伤口，我去正房找老爷夫人，即刻派人过来修一下这屋顶。”
“好，你小心点。”柳绿忧心忡忡道。
桃红点了一下头，拿起一把油纸伞，冲出了屋子。
屋内众人手忙脚乱的搬着家什，若楠一言不吭，神情恹恹的，自从眼睛看不见后，她就跟行尸走肉般，关起耳朵不闻窗外事。
一个雷响，桃红回来了，大半边身子是湿的。
柳绿往她身后看，却不见后面有人来，她着急的道：
“桃红，捡屋顶的人呢？”
桃红哭着声道：
“老爷说，二小姐和老太太屋里来人，他们屋顶要捡，把人手都给叫走了。”
柳绿大惊。不敢相信老爷会如此说。
“一个人也抽不出来吗？那太太怎么说，太太总不至于也看着小姐淋雨吧。”
柳绿摇头。
“太太和老爷吵起来了，我见老爷脸色吓人，没敢在那等着，先回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自打若楠眼睛受伤不见好转，待遇是一日比一日差，平素两人都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瞎想，眼下是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下来了，老爷果真厌了小姐。
“先把小姐挪到客房吧，那边没湿。”桃红打起精神道。
柳绿心有戚戚，可怜的小姐，她一边观察着若楠的神色，一边与桃红把若楠挪到书房。
若楠恍若未闻，眉头都不见皱一下。柳绿心里酸酸的，她宁可小姐发泄出来，大吵大闹一通，也不要这般形状，与活死人无异。
一会儿，屋内又冲进来一个人，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小草，衣服上滴答着雨，她把手里包袱皮往桃红手里一塞，眼睛扫了一下屋里，见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
“好冷，冻死了，这是我家小姐遣我送过来的油毡纸，你们把屋内的家具罩一下。”
两人惊奇的看着她。
“谢谢二小姐。”
小草摆手。
“大小姐还好吧？”
桃红柳绿叹了口气，不做声。
这天晚上，若楠发烧了。
“李煜，李煜…”她说着梦话。
桃红睡得警醒，惊醒了过来。一抬头见若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来，鬓角被打得湿湿的。她不由心中一跳，立刻探手一摸，滚烫的。
“小姐，小姐…”她急急的叫。
若楠醒了过来，听到桃红忧心的叫声，她嘴角扯出一个宽慰的笑。
“没事，桃红，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小姐，您的脸颊都烧红了，您刚都说起胡话来了。我去找老爷太太来。”她擦了一把眼角的泪道。
若楠从被里探出消瘦的手，一把抓住桃红，摇头。
“不要去。夜深了，父亲母亲都安置了，没得因我这点毛病去吵醒他们。你受点累，给我去煎碗姜汤来，再到屉里给我拿副玉屏风散，我饮了就当好了。”
“好，我这就去煎药。”桃红鼻子一酸，应道，急急的走了。
房里，只剩下若楠一个人。她撑起自己的身体，摸索着走到衣柜前，取了件干燥衣服。窸窸窣窣声中，她打开床头柜，摸到了冰凉的玉如意，她把玉如意按到自己的胸口，嘴角露出个安详的笑容。
桃红端了姜汤进来，见若楠已经换过一身衣服躺在床上，她惊喜道：
“小姐，姜汤煮好了。”她把姜汤吹凉了些，送到若楠的唇边去。
“您急死我了，这么多天，您话也不说，饭也不爱吃，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我和柳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今日，您主动换衣服，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若楠嘴角噙着笑，她把姜汤饮下，一双手握住桃红的手。
“好桃红，这些日子你和柳绿对我的爱护，我都知道。”
桃红一怔。
“您都知道？”她心里一痛，眼角泛出泪花来。“那您受的冷落，您也知道？”
若楠温柔极了。
“不碍事，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父亲想来是与我置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我是应该受点惩戒。”
桃红震动。
若楠服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