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绒花
到了腊月十九，宫城内外，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年味。朝廷正式封印，开启春节‘年假’，侍读们也开启寒假模式。
怡兰轩内，一片欢声笑语，四位侍读联袂前来拜别李芳怡，并感谢张贵妃与公主赠与的精美礼物。要知道能从皇宫带礼物回去，真是极体面。
马车上。
若楠自打踏上自家的马车，心情就放松开来，她的腿舒展开，后背惬意的靠在背板上，一双美眸如两汪春水含情的注视着李清：
“你不开心，来，说说怎么回事”。
两人自打出了怡兰轩，她就感觉到了李清模糊的不开心情绪。
李清玉面微红，一根指头点了一下马车帘。
若楠愣了一下：
“陈叔，是家里的老人，嘴巴紧，你放心说。”
李清气呼呼道：
“哼！刘月，姚珍，你，我，四人的赏赐是不一样的。”
周若楠扑哧一声笑了。她也知道这个事情，张贵妃没有给自己赏赐，绒花是公主准备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操心的性子，不一样就不一样。再上一个学期，课就结束了。张娘娘又不会一直跟着我们，管她做什么呢！”
四人中，姚珍得的赏赐最重，有一支攒珠累丝金凤是张娘娘赏的。刘月，李清得的赏赐次之，江绸一匹，绒花一盒。到了周若楠这里，就只有绒花了。
“姚珍为什么最厚？就因为她能拍马屁，可是，公主有什么纰漏，都是你帮忙处理的，张娘娘都看不到吗？”李清打抱不平。
“公主并没有辜负我对她的情谊，有给我赏赐。”
“至于张娘娘，她并没有与我们朝夕相处，我也不在乎她对我的看法。”
“可为什么是姚珍？”李清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前日，姚珍与她同赏花园，偶遇十九公主李芳华，领着七八个宫女太监，手持弹弓，射鸟取乐，途中无聊，遣一十二三岁小宫女立于原地，持弹弓射宫女髻上绒花，小宫女白包子脸面如纸色，身体簌簌发抖。
李清心有戚戚。姚珍感叹，若做了主子，就免于惊悸。李清诧异姚珍心性凉薄，无同情心，两人不欢而散。
若楠不知道李清的这番遭遇，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凡事要个绝对公平，这还真是恰青春。
这事还有她们不知道的后文，姚珍向张贵妃提及李芳华射宫人取乐行径，感叹公主们名声都被十九公主给连带坏了，李芳华遭到景仁宫训诫。
吁的一声，马车停在周宅门前。
若楠撩起帘子，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两眼湿润的看着周宅，白墙青瓦，古朴可爱，她原来是这么的爱家。
“新年快乐！开心起来！”
“你归心似箭，我就不邀请你进家门喝茶了。”
临下马车，她掐了一把李清肉乎乎的脸蛋，又拜托陈叔一定要把李清送到家人手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送到我母亲手上。”李清在马车内不好意思了。
两人笑别。
周宅，正房堂屋。
王氏倚在门前，远远望见若楠，就快步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嘴里刚想说“瘦了，我儿吃苦了。”又见若楠肤色白里透粉，这话就咽了回去。
若楠笑嘻嘻的。
屋里两个媳妇子并大丫鬟，见大小姐容光焕发，王氏满脸喜气，就大声问：
“大小姐，你在宫里伙食好不好？是不是顿顿八宝鸭配白面馒头？”
若楠笑岔了一口气：
“可没有这么吃的，我们也就一荤两素，荤的话就京酱肉丝，三鲜酿豆腐等，素的话就雪里红之类，都是很家常的饭菜。”
王氏一脸的心疼：
“吃苦了！吃苦了！要好好地补补。”
“阿娘，我这些日子要都算得上吃苦，那满京城的人都想吃这样的苦。”
若楠笑着转了个圈，又牵王氏的手，量自己的腰，又拿出李芳怡送的绒花，要给王氏簪花。
王氏一脸珍惜的抚摸着绒花，这一盒绒花有十二支，有牡丹，有芍药，有水仙，有荷花等，皆颜色亮丽，栩栩如生。
“你自己留着戴，这些绒花很珍贵，阿娘戴这个浪费了。”
王氏作为京官夫人，少不得要出门交际，手上也有些漂亮的金银首饰，可为什么还说绒花珍贵，皆因这是宫里赏赐的，说出去很有体面。
“不浪费，不浪费，阿娘是最美的人，与这绒花相得益彰。”
周若楠刚到家，王氏是对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两母女正腻歪着，就听婆子道：“二小姐到。”
门帘掀开，若莲走了进来，她罕见的穿了一件灰鼠毛皮袄，头上插了金钗。见若楠挽着王氏坐在榻上，两人亲亲热热的挨着，榻前的桌上放着一盒摊开的绒花，并一盘点心茶水。
“见过母亲，大姐姐。”她规规矩矩道。
王氏翻了个白眼。
若楠警告的看了一眼母亲。
若莲恍若没见到那两母女的眉眼官司，自若的走到桌旁，捡起一只水仙样式的绒花，插在自己乌黑的发髻上，笑嘻嘻的转向若楠：
“大姐姐，美不美？”
王氏恶狠狠的看着若莲，她身后的婆子一双三角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圆滚滚的身体，灵活的三步并两步就来到桌前，把绒花盒子合拢，塞到王氏的怀里。
若楠啼笑皆非。
王氏得意的笑了。
若莲面色如常，她捏着手里的帕子，挨着若楠坐下，面朝若楠，亲昵道：
“大姐姐，我觉得这绒花很衬我，你就分一半给我，我一天换一支，新年走亲的时候戴着，也让大家见识一下我们两姐妹的风采。”
王氏尖叫：
“分你一半？你头上插这一支我都觉得多余。这是宫里公主赏你姐姐的，你怎么好意思要？”
若楠捂住耳朵。
“母亲，我要回房了。我刚回来，还没梳洗就先来您这里了，我要回房去归拢东西，我先走了。”说着从王氏怀里抢过绒花盒子，一溜烟走了。
若莲也起身，亦步亦趋的跟上若楠。
身后，王氏摊手对婆子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