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争
周鸿业看着若楠吸着鼻子的委屈样子，心里充满了自责，这是他最骄傲的大女儿，他怎么舍得，他声音温柔极了：“你为什么想旁听律令课？”
若楠感受到了周鸿业的父爱，她破涕而笑，诚诚恳恳道：“父亲，律令可以让我了解我们大顺的刑法还有国家制度。我是肯定会嫁入官宦家庭，做主母，学了法，才能为家庭规避风险，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周鸿业一愣，看王氏:“你的母亲没有学律令，也把我们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若楠跺脚。
周鸿业又道：“当然，学了，也没坏处。”学了你就更加的让人头疼了。
周姨娘心里一急，冲口而出：“老爷，会不会影响望鹏来年的考试。”
若楠忍不住插口解释：“姨娘，我考虑过的，我不打断望鹏的上课进度，课堂上就旁听，不说话，有什么问题，课堂结束后再问老师。”
“可能吗？”周姨娘质疑。
周鸿业：“怎么不可能，若楠有分寸。”
周姨娘不说话了，转眼看望鹏，示意望鹏向老爷争取，不要同意楠姐儿这荒谬的行为。
“我没意见。”望鹏积极地道：“给周老夫子加束脩，工作量加大了。”
周姨娘脸色难看。
望鹏恍然后觉姨娘又不高兴了，摸摸头，憨憨道：“两个人一起学，更有劲头。”
若莲忍不住插口了：“父亲，我也要学律令。”
周姨娘怒瞪若莲。
周鸿业凝视若莲，眼神里有探究。
“若莲，你有自己的长处，发挥己长更重要，没必要一窝蜂的跟着姐姐去学律令。”
若莲摇头。
“父亲，我觉得律令对我有裨益。我和哥哥姐姐一块学了，您就不需要再请一遍夫子了，省心省事。”
“人的时间是有数的，花在这里多了，花在那里就少了，你学了律令，能花在你擅长的女红针黹上的时间就少了。”
周鸿业认知里，女红针黹可以换钱，说亲时是一项拿得出手的才艺，对若莲来说是必须项，她是庶出，以后结亲的对象是小康家庭。非必要的就不学了，松快点，在家做姑娘就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连学规矩他都没让刘嬷嬷带上她。
“不，我要学律令。”若莲态度坚决。
周鸿业微怒。
“你要心里有个谱！中等之家更看重摸得着的手艺！没有一技傍身，你若有个难处，怎么给自己托底？”
若莲心里一酸，委屈道：“父亲，您就不能给我托底吗？”
周鸿业深深凝视若莲，叹道：“父亲到时候都老了，如何给你托底？”
“靠他人，倒不如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自己给自己托底。”
若莲一怔，眼里涌上泪花。
“父亲也是他人吗？”
周鸿业被女儿湿漉漉又委屈又可怜的眼神看着，心房如被沙子刮了一下，细微的疼，他狠心点头道：“对，父亲也是他人。”
若莲的眼泪落了下来。
“不，我不要！爹爹，不是他人！”
周鸿业的心如在温水里泡过，彻底软下来，他温柔的拍拍若莲的肩膀，眼眶湿湿的说：“好，莲儿，爹爹不是他人。”
王氏“咳咳”两下。
周鸿业叹了口气，真心道：“莲儿，爹爹还是觉得你专精女红针黹更有用，但你想学律令，我也尊重你！”他接着严肃道：“但是，女红针黹不能丢，你一定要把它练好。”
若莲重重的点头。
十月初八，一大早，王氏就来了西厢房，若楠见王氏脸色微黄，就忍不住要把自己新买的胭脂给王氏用，还要亲自动手给王氏装扮。
王氏嘟囔道：“老爷要我带上若莲这小蹄子去参加周府的赏花宴，真是便宜她了！”
老太太娘家弟弟周大人，时任三品礼部侍郎，是皇上眼前的得意人，近些年周侍郎府花团锦簇，每年都要办赏花宴，达官贵人云集。
若楠：“阿娘，您不要称呼若莲为小蹄子，多难听。”
王氏一挺脊背，粗声道：“我是她嫡母，这样喊她又怎么了！她就是再能蹦跶，也是个庶出！”
“您这话错了。”若楠正色，严重的说：“阿娘，只有那起子把女儿当瘦马养，才把庶出女儿低一等对待，反正养出来也是送人做小妾。越是体面人家，越是把姑娘当娇客对待，要知道将来嫁人总有个说不准的。”
王氏怔忡着，脸色阴晴不定。
若楠知道王氏是有听进去，她再烧一把火：“您看老太太娘家周大人府当年多落魄，现在还不是青云直上九万里。”
王氏满脸不豫，她明白若楠的意思，她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只有咽进肚子里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冲口而出：
“看样子，我以后是不能喊她“小蹄子”了，她还没富贵呢！真是憋死个人了！”
若楠憋笑，忙岔开话题，向王氏请教今天赏花会，会碰到的各家府上人情关系。
……
周侍郎府，竹山厅，厅内姹紫嫣红，欢声笑语。
下人笑着通传：“周郎中府大姑娘，二姑娘到了。”
若楠，若莲依次进入厅内。
好美的人，还是两位都如此的绝色，两人走进厅内的那一刻，厅内众人由衷的赞叹。
当先进来的若楠，当得起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的穿着不是最华丽的，家世也不是最显赫的，但无论身周左右有多少人注视着她，她脸上的神态，站在那里的感觉，确是气度斐然，不输人下。
若莲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又是另一种美。带着股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整个面庞洁白如玉，上着白缎袄子，下系白色百褶裙子，像一枝梨花初绽春头。
短暂的静寂中，也不知是谁小声了一句：“哼！她怎么来了？”
若楠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了众星捧月中的刘月，不由微微一哂。
刘月和若楠同为丽华郡主的学生，两人年龄相当，都是二八佳人。刘月眉眼清秀，在一堆闺秀里面也能称得上一个“小美人”，但若楠，若莲一到，就把她全然比下去了。
如萤火之光不能与皓月争辉。
刘月看若楠不大顺眼，原因有二：一则她觉得自己家世要比若楠好，父亲为三品户部侍郎，还被若楠比了下去；二则就是一些不能外说的女儿家心事，许谊看若楠的眼神，让她酸楚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