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这个逆子
雪后的山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偶尔露出石头和树木，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雪花声。
纪初瓷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小憩，耳畔似乎捕捉到了四周积雪下微妙的蠕动声，让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存在正在暗处窥视。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然而，待她转过去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静谧，雪地平滑如初，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秦樾宁驶着轮椅跟了上来，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明显压痕。
纪初瓷摇摇头，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头脑有些沉重，像是被湿润的棉花塞满了。
昨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芽儿这个丫头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些什么闲言碎语，睡前像一条毛毛虫一般在床上滚来滚去，非得压着自己问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阿爹阿娘，而她却从未见过自己的阿爹。
“可是你有宁宁啊……”
“可是阿娘又不让我叫宁宁阿爹。”
小丫头眉头紧锁，那双与孟祈川如出一辙的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忧思。
看着更像他了。
纪初瓷一把将她搂紧，叹了口气：“你阿爹……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话还未说完，芽儿便乖巧地将头埋进纪初瓷的怀里，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大人一般模样安慰着：“阿娘，别伤心了，我不问了……”
后来，她一直模模糊糊似睡非睡，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勉勉强强睡了一会。
起床后，又一直忙个不停，看来，刚刚觉察到的那么一丝异常，多半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她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四周皑皑的积雪，对上秦樾宁关心的双眸。
“你还好吗？若是撑不住，我去告个罪，咱们回府。”
“我没事，无妨的。”
纪初瓷含笑接着道：“你呀，若是再告罪，秦王怕不是又得给你记上一笔。”
秦樾宁耸耸肩，他无所畏惧。
“又不是第一次了，债多了不愁，反正他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还有另一个好儿子呢……”
纪初瓷笑了笑，轻轻扫落秦樾宁肩膀上不知何时粘上的雪花：“时辰不早了，咱过去吧。”
她帮着将他肩上披风整理好，下摆整整齐齐搭在他的双腿上，巧妙地挡住了暴露在外的部分，缓缓地推动着他，沿着雪地中的小径逐渐远去。
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伴随着轮椅轮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过后，寂静的雪地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一棵高大的树木树梢轻轻颤动，抖了几抖，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随着积雪的落下，那棵大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周围再次陷入了静谧之中。
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来了来了。”
远处的山脚道路尽头渐渐出现了一队车驾的踪迹。这队车驾浩浩荡荡，如一条蜿蜒的长龙缓缓驶来，气势非凡。
为首的正是秦王的车驾，它富丽堂皇，车身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在车队中，秦延泽骑着高头大马，随在车驾一旁。
他身披盔甲，气宇轩昂，神情倨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恭迎秦王殿下，太子殿下。”
众人尽皆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甚至惊动了周围的树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滚落，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由西山脚下上去相国寺，过了山腰之后，有一小段崎岖蜿蜒的小路，两旁峭壁挺立，沿途草木丛生，马车无法顺利通行。
同时也是为了彰显王室众人请香的诚意，即便是秦王殿下也需要自己走上去。
在山腰处，众人将马车妥善拴好。
秦樾宁向着纪初瓷微微侧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纪初瓷心领神会，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裙，紧跟在他的身后。
山路崎岖不平，本就难行，加之大雪之后，地面更是湿滑难走。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倒。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长，若是平时，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够到达相国寺。
虽然大雪纷飞，路面湿滑，也耽误不了多久。
很快，他们就已经接近终点。
正当纪初瓷已经能够看到相国寺土黄色的外墙最高的塔尖处时，突然异变陡生。
两旁的峭壁上，石块如同雨点般滚落，呼啸着砸向地面。
纪初瓷身形灵活，推着轮椅，躲开砸向他们二人的石块。
她眼睁睁看着前面一位女眷来不及躲避，被石头砸中，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的心猛然一沉，迅速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只可惜山路狭窄，峭壁高耸，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周围的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但在这混乱之中，她只能紧紧贴着山体，尽可能地躲避着不断滚落的石块。
&34;护驾！有刺客！&34;
尖锐的呼喊声如同破空之箭，瞬间划破了宁静的山坳。
城防营的士兵们如临大敌，纷纷拔剑而出，银色的剑光在白雪的反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惊呼之下，整个小道上仿佛被投入了一团乱麻之中，惊叫声、呐喊声、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
纪初瓷推着秦樾宁找了一块大石头躲在掩体下。
石头周围，是飞溅的尘土和尖锐的石块。
纪初瓷柳眉紧紧绞在一起。
若单单是天灾落石，必然会伴随着大量的雨水和泥土，而且往往是在雨水充沛的夏季，伴随着泥石流的冲击而发生的。
然而，现在却是在天寒地冻的冬季，没有雨水，没有泥土，只有大量坚硬的石头在山坡上滚落。
这明明便是人祸。
秦延泽这次的计划密不透风，神通广大如白荫寒，也没有探得很多的消息。
她虽然在事前推测过秦延泽可能会在去相国寺的路途中间想办法引起骚乱，然后趁乱浑水摸鱼。
目的无外乎是增加太子的威信或是提升在秦王面前的好感。
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下此狠手，秦延泽远比她预想中的更加棘手和狠辣。
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事件可能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骚乱，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和算计。
到处都是哀嚎。
秦樾宁从腰间解下匕首，横在胸前。
纪初瓷从地上捡起一侍卫掉落的长剑，随手劈开一块石头。
“不对劲！快往回跑。”
人群中，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
众人大骇，一时间顾不上分辨真假，乌压压的蝗虫一般，只想着远离此地，簇拥着惊慌失措的秦王，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秦王脚底发软，但仍然强撑着身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秦延泽的身影，以往这个时候，太子都是贴身保护着他的，如影随形。
他压下心底的惊恐，他暗自把对秦延泽的猜疑压下，毕竟，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能轻易下结论。
可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当他看到山坳出口处，一队人马静静守着的时候，才知道心底的猜测都是真的，刹那间，秦王的心沉到了谷底
为首之人，正是他一直以来捧在手心的太子秦延泽
一时间，他的心中愤怒多过惊恐。
四周一片混乱，秦王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手培养的太子，竟然会在这关键时刻背叛自己，为了王位不惜弑父。
“秦延泽，你这个逆子！”
秦王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