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可惜啊可惜
纪初瓷进了蓬莱殿内室,换了一套去相国寺上香所需的繁复衣衫。
因为此行要前往佛门清净之地,她特意选择了一件素净的月白色袄子,上面金丝滚边,增添了几分贵气而不失雅致。
腰封紧紧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显得身姿曼妙,曲线玲珑。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褪去了懵懂的圆润后,她的面容更加精致,气质也愈发沉稳。像是一朵经历风雨后终于盛开的芍药花,窈窕动人。
她一只脚刚踏出房门,便看到秦樾宁同样换了一身月白色袍子,已经重新坐在了轮椅上,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等候在墙角。
这五年来,为了掩人耳目,纪初瓷与秦樾宁同进同出,一同住在蓬莱殿,但是在殿中,分隔出了两间屋子,各自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
“发生什么了,如此严肃?”
纪初瓷发觉气氛有些凝重,她推着轮椅,往殿外走去。
秦樾宁冷笑一声:“今日去相国寺,怕是路上不会太平,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别出来。”
“是秦延泽?他又想作什么妖?”
纪初瓷若有所思。
这几年,秦王许是上了年纪,更加害怕死亡,受了花灯节上的教训,非必要不出宫。即便是迫不得已出了宫,去哪里都前呼后拥,形成了一道道严密的防线,生怕丢了性命。
秦延泽已经在太子之位上待了几年,愈发忍不住了,近些日子小动作越来越多,他甚至开始暗中结交朝中的重臣。
他异常渴望权力,那份渴望已经逼近临界,快让他无法再忍受等待的痛苦了。
轮椅的轮子不经意地碾过地面一颗石子,发出了一声细微而不明显的嘎吱声。
她猛地回神,迅速收拾起心中的杂念,准备诸项上香事宜。
这一次的相国寺上香并非寻常,而是秦王每年一度的亲自请香仪式。若是一切顺利,便预示着秦王统治下的国家将一年顺遂,国泰民安。
所以受到各方面的重视,事关重大,轻易不能马虎。
秦王将会由宫中出发,由太子秦延泽陪着,他们将会沿着京城最繁华的道路缓缓前行,绕过一圈后,然后再转过望江楼,向西山而去。
除了太子秦延泽,其他人都没有资格陪在秦王身侧,这是历年来皇家的规矩。
因此,在西山脚下,秦樾宁与一众官员们早早地等候着秦王的车驾。
秦樾宁虽然在外看来双腿已废,完全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但好歹也是一位正儿八经的皇子,也不能被完全无视。
然而,众官员们也不敢表现得过于殷勤,以免让太子秦延泽产生误会。
所以众官员们皆是远远颔首行礼后,便退到一旁,远远离开,去另一面等着。
这样一来,秦樾宁和纪初瓷仿佛与众官员隔开,中间隔着一条超宽的道路。
秦樾宁并不在意,他拍了拍衣摆处沾上的残雪,倒是乐得清静。
刚下过雪,天气异常寒冷,风一吹,刺骨的寒气便往骨头缝里钻。
西山脚下哆哆嗦嗦站了好些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苏予荷也来了。
与上一世一样,南疆王府失势后,她连夜与孟祈川划清了界限,收拾好了包裹细软,毫不留恋迅速回了苏家。
回到苏家后,她很快便被家族当作一枚棋子,用来联姻以巩固家族的势力。
她嫁给了礼部侍郎程化知。
程化知比她大十岁,家中已经有了两房妻妾,她以平妻之礼被娶进了府中。
程化知是个圆滑世故之人,凭借着过人的手腕和圆滑的性格,在官场中游刃有余。如今,他更是攀上了秦延泽,据说即将成为下一个礼部尚书。
纪初瓷与她眼神对上的瞬间,苏予荷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那个在南疆王府逆来顺受的她已经不复存在。
她的夫君,如今可是秦延泽面前的红人,炙手可热。
苏予荷挺直腰板,目光中透出一丝挑衅与不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
“我的好姐姐,真是让人羡慕啊,能够日夜陪伴在殿下身边。只是,你可得小心了,这轮椅上的殿下尊贵无比,万一你一个不慎将他摔着了,那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纪初瓷温柔一笑:“樾宁他自然懂得我的用心,我自然会小心照顾他。倒是你,苏妹妹,你可是要时刻留意着,如今虽是寒冬腊月,但总有些花,在角落里默默地绽放,艳丽夺目,引人注目呢。”
苏予荷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纪初瓷却是轻轻一笑,无辜地无辜地眨了眨眼,缓缓道:“没什么意思啊,有感而发而已。”
苏予荷闻言心中一紧,纪初瓷她,从何得知的,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加入程府后才得知,自家相公虽虽外表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但私下里却是个性格暴戾、好色之徒。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除了三房妻妾之外,还时常在外沾花惹草,养了不少通房外室。
苏予荷又好面子,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她为了维护家庭的和睦和程化知的形象,不得不忍气吞声,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擦屁股,只求事情能够瞒住外界。
她紧咬着下唇,仿佛要咬出血来,咬牙切齿:“你是如何知晓的?”
纪初瓷挑挑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妹妹,在这京城之中,又有多少秘密能瞒得过有心人?”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走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南坊林子街南面数第三间屋子,看在同是南疆王府出来的份上,妹妹你可以去那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这些事情,都是白荫寒在闲暇之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轻描淡写地讲述给纪初瓷听的。
苏予荷面色愈发难看,正想着反驳回去,正在此时,偏偏程化知过来了。
他年过三十,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他对着秦樾宁行了一个不耐烦的礼,眼睛贪婪的上下扫视了几下纪初瓷,被苏予荷没好气地掐着腰间的软肉,气急败坏。
“你个死人!”
程化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啪的一声重重将她的指尖甩开,低声怒斥道:“你又发什么疯?”
他行礼后,正待抱拳与秦樾宁说些什么,纪初瓷及时推着轮椅,向着相反方向走去。
“殿下,咱们找个背风处,这里风太过浑浊,让人倒了胃口。”
秦樾宁也不想在旁人的目光和言语中继续逗留,特别是程化知的那一双招子像是黏在了纪初瓷身上一般,闻言立刻点头。
他轻轻摩挲着掌下匕首,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们走远后,程化知的视线还依旧不愿从纪初瓷纤细的腰肢上收回,他低低啧了一声,撇了撇嘴:“可惜了啊可惜,这么个妙人儿,怎么就配了个废人呢……”
苏予荷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精虫上脑的死男人。
纪初瓷推着秦樾宁的轮椅,停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处。
“来,这个给你。”
秦樾宁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排红豆糕:“今日出来得匆忙,便随手拿了些糕点,看这样子,八成还要等上一两个时辰,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纪初瓷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捏着嗓子,故意装出娇柔的声音,装模作样道:“夫君,你真的好贴心。”
说完,她还不忘朝秦樾宁眨了眨眼。
二人躲在一处轻声细语地交谈着,谁也没有留意到,山坳的另一侧,突然发出一声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树枝断裂的脆响,又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