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烧了便是
“王爷,梅染说这些桃花笺都是小殿下交予她,命她烧掉的,将未烧尽的部分都在这里了。”
“属下已经叮嘱过她了,让她回禀就说都烧掉了,这些剩下的,王爷自会处理。”
栖云殿书房中,鸣柯低头恭敬地将楠木盒子轻轻的放到了书案上。
他随即后退几步,眼观鼻鼻观心,余光中,王爷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压抑。
虽然他心里有些好奇这些纸张上究竟写了些什么,能够让王爷不顾铜盆里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毅然脱下身上披风争分夺秒灭了铜盆里的火。
随即蹲在地上,徒手在高温的灰烬中,小心翼翼将能够捡起来的纸张全部寻了回来,连一小片的碎片都不放过。
当时梅染不知所措的表情确实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疑问与好奇。
但他深知,好奇心过重并非好事,尤其是对于王爷的私事,更是应该避而远之。
孟祈川手背上被火燎红了一块,火辣辣的疼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却无动于衷,只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一小叠桃花笺。
片刻之前,他还沉浸在被心上人表白过后的甜蜜与惊讶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他晕晕乎乎如同喝了酒一般沉浸在美好的心绪中,不愿去考虑其他任何事情,也不想去思考这一切其实有很多不合理的细节。
心底偶尔闪过的一丝丝疑虑,也被他很快地压下去,不愿让它们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可事到如今,赤裸裸的证据摊开在书案上,如同一条无法回避的鸿沟,横亘在他的面前,又仿似冰冷的箭矢,直刺他的心脏,由不得他不信。
盒子里好些桃花笺被火燎过,残破不堪,留下了一片焦黑与斑驳。
原本洁白如雪的纸张已被炭化,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边缘处卷曲着,很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在这些残破的桃花笺中,有好几张还未完全烧成灰烬,密密麻麻写满了秦延泽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烈火烙印在了纸上,夹杂在海誓山盟的情诗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熟悉的字迹,落下满满一整张,全部都是他的名字。
这些墨迹,仿佛变成了一根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他双目猩红,不忍再看。
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都是黑暗与冰冷。几个时辰前甜蜜的誓言犹在耳边,如今都变得如此刺眼和讽刺。
他很容易想象纪初瓷在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名字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面上是否也会洋溢着真心甜蜜的微笑。
孟祈川紧紧咬着牙,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一掌拍在价值不菲的书案上,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内力,书案霎时便多了几条裂缝。
“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
鸣柯身子抖了抖,犹犹豫豫开口劝慰道:“王爷,这些东西都是小殿下吩咐烧掉的,是不是就说明她已经不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隐秘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的脸色,见那铁青的面色稍有缓和,才继续鼓起勇气道接着道:“王爷,年轻的时候总会有些情窦初开、看走眼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您也知道,小殿下曾经钟情于三皇子,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鸣柯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试图缓解这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换句话说,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既然小殿下已经决定放下过去,不再需要这些旧物了,那烧便烧了。”
鸣柯心想,或许是当局者迷,在意越是想得多。
一直以来,王爷都是远远地看着小殿下追着三皇子跑,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可这半年以来,小殿下对三皇子的态度变得冷淡而疏远,甚至有些不假辞色。
反而,在面对自家王爷时,她经常露出那种小儿女的娇羞与温柔。这种变化,王爷或许没有察觉,但鸣柯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不禁暗自琢磨,这些桃花笺,或许在小殿下的眼中,已经成为了过去的黑历史,所以才会想要毁尸灭迹,直接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反而十分合理。
孟祈川听着,隐约之间他心底又升起了几丝期许。
或许鸣柯说得对,她如此着急将这些桃花笺焚毁,是否也是抱有着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心思。
那她,究竟是不是在骗我?
空气中弥漫着信笺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烧焦气息,令人心烦气躁。
他将那些信笺重新放回楠木盒子中,指尖轻轻点着桌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去烧了吧,此事到此为止。”
————
翌日一早,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这雨也不大,却如丝如缕,连绵不断,一连下了三天未曾停歇,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纪初瓷坐在窗边绣榻上,清润的瞳孔泛出盈盈柔光。
自那日心血来潮表明了心意之后,已经三日未曾见到哥哥了。
第一日,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心中既激动又害羞。她不停地回想每当想到那天的拥抱,她的脸颊就会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到了第二日,她变得更加期待。她期待着哥哥能够主动来找她,期待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有所进展。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哥哥却并没有出现。这让她有些失落,但同时又更加好奇哥哥的想法和态度。
到了第三日,她的好奇心已经到达了顶点。伴随着好奇心的增长,一丝丝怨怼的情绪也悄然滋生。
纪初瓷不明白了,为何哥哥在听到她的心意后,竟然整整三日都未曾露面。
她隐约感觉到,哥哥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难道说,真如桑桑说的那样,女追男,隔层纱,追到也容易,可男人大多得手了之后便不会珍惜。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冲动,是否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可是也不太像,虽然没有见到哥哥,但他的身影,又好像无处不在。
每天晨起的时候,落霞殿的楠木书桌上,总是会多一些令人惊喜的小玩意。
前天是引人入胜的游记话本,昨天是古朴典雅的古棋残谱,今天是一油纸包的最难买到的韵蜜斋家的蜜饯果子。
她捻起一颗蜜饯放嘴里,那果子的外皮微微有些韧性,咬下去瞬间释放出甜滋滋的味道。
她咽下口中蜜饯,扬声唤道:“鸣柯——”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只有雨水滴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纪初瓷气笑了:“鸣柯,你别躲着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空气一阵颤动,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一道修长的身影在她身前悄然显现,轻盈得几乎无法察觉。
鸣柯弯腰行礼。
她挑挑眉,拿起茶壶,手腕轻转,茶水在杯中泛起层层涟漪,茶香也随之袅袅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
茶香缭绕间,模糊了面容。
她理直气壮吩咐道:“备上马车,我要出府。”
“小殿下,您就别为难属下了,王爷说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城防营的士兵们在城里大肆搜寻刺客,人心惶惶,免不了有人浑水摸鱼,王爷也是为了小殿下您的安全着想,才会出此下策。”
“虽然哥哥让我尽量不能离府,但是,”她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我去找他,总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