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们继续
时间流逝如同蜗牛爬行,缓慢得令人心焦。
终于,纪初瓷等不到他的回应,按耐不住性子,伸出葱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精瘦的腰间。
却不料刹那间,他反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他的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纪初瓷猝不及防收不住去势,鼻尖撞上了他的胸口。
他低笑一声,气管带着胸腔微微震动,却抑制不住他的心如擂鼓。
“初初,你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凤眸微眯,墨色长发和衣袍融为一体,瞳色幽深仿佛能将人吸了进去。
屋里点燃的是纪初瓷常用的熏香,与栖云殿檀木的厚重微苦香气不同,就像是山间清泉流淌时带来的那份清新。
可孟祈川的心情完全不能够平静。
他目光如利剑在她脸上流连,修长的食指在她的下颌骨上游离,仿佛是在探寻着什么。
她坚定地点点头:“哥哥,我想清楚了,我没有在唬你。”
她咬着下唇,小心翼翼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一瞬间,孟祈川呼吸猛地一滞。
他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幻听了,或者出现了什么问题,才让他大白天的做此美梦。
他定了定神,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想清楚了?”
他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是初升的朝阳,那光芒炽热而明亮,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深邃的眼底。
纪初瓷这才觉得自己过分胆大妄为了。
在南疆时,她都是这样活得任性而洒脱,心中没有太多的束缚,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行为举止也是自由自在。
但是回了京城之后才知道,大家闺秀需要保持端庄娴淑的仪态,言语之间也要温婉得体,不可轻浮放肆。
而她刚刚的那一番举动,简直就是视规矩为无物,若是教养嬷嬷见到,定会严厉地训斥,怕是手心要被打肿了。
她后知后觉一阵羞涩难堪,小脸上瞬间染满了粉霞,如同朝霞初升,映照着她的肌肤更加娇嫩。
孟祈川凝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深沉而欢畅的笑意。随后,他猛地一用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下颚抵在纪初瓷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蹭了蹭,将眼中的阴郁情绪深深地掩饰起来,不露痕迹。
初初,如果你是骗我的,那你最好保证能骗我一辈子。
纪初瓷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凛冽的冷香,一双小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纪初瓷啊纪初瓷,你可真没出息,哥哥又不是第一次抱你,怎会如此手足无措。
“小郡主,今儿个膳房做了茭白鲊,您这几日胃口不好,今日可要多用些……”
梅染端着托盘,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帘子,瞧见屋内情景后,脸色骤变,恨不得自插双目。
她瞬间转过身去,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尽量保持镇定。
“这个……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你们继续,继续……”
孟祈川叹了口气,他松开双臂,将纪初瓷衣服下摆的褶皱拉拉平,淡淡开口道:“回来吧,摆膳。”
用过晚膳后,孟祈川又重新回了军营。
夜色如潮水般汹涌,仿佛一只黑色巨兽缓缓张开巨口,将最后一丝光亮吞噬殆尽,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
府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烛火,一盏一盏的油灯宛如点点繁星,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梅染默不作声收拾好了屋内,在墙角蹲着装蘑菇,自从她一不小心撞见了那尴尬的一幕,她的头一整晚都没有抬起来过,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纪初瓷静静坐在书案前,灯火映照下,她的脸庞依旧残存着些许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今日晚膳,哥哥一直在旁监督,使得她比往常多用了些饭菜,此刻胃中胀鼓鼓的。
此刻终于空闲下来,她让梅染换去门口守着,确保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方才掏出怀中信纸。
她小心翼翼展开,信纸边上已经泛黄,中间寥寥几行字,她对着油灯,一字一句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
燕舞春风入画堂,国中才俊尽芬芳。孔门礼乐传千古,筝韵悠扬绕画梁。
这是什么,一首诗?
她翻来覆去,这都是一首弘扬秦国歌舞升平的诗歌,字里行间流淌着对秦国盛世美景的赞美。
但其余的,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这么一首诗,为什么会藏在父母留给自己的信笺下面呢?
看这字迹,字里行间带着一种匆忙与急切,应当是母亲匆忙之间留下的。
她默默将这几句诗记在了心底,将上面那层信纸盖了上去,重新锁进了楠木盒子里。
或许,应当问问哥哥。
毕竟,他见多识广,或许能够明白这首诗歌的深意。
她眉头微蹙,片刻之后,目光落在那叠桃花笺上。
她轻叹一口气,如何处理这些个物件,也是个麻烦事。
虽然这次是混过去了,并且因祸得福,向哥哥表明了心意。
但是这一盒子桃花笺像是一个证据,时时刻刻提醒她那段不想再次提起的过去。
她关上楠木盒子,塞到了书架的最里面,仿佛想要将那段过去也一同深藏起来。
她随手取下一本游记,翻了两页,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在书页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眼里。
她妥协轻叹,重新取出那盒子桃花笺,叫来梅染吩咐道:“找个地方,拿去烧了吧。”
梅染不觉一惊,她想要问些什么,但瞧着纪初瓷疲惫中带着果决的表情,又不敢多作置喙,只得双手接过楠木盒子,作揖道是。
————
孟祈川再一次回到王府内时已近亥时,月色朦胧,繁星满天。
他还未走到栖云殿,半路上遇到了匆匆走过的山矾,后面跟着苏予荷,脚步急促朝着落霞殿的方向走去。
“矾叔,怎么了,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鸣柯拦住山管家,一脸疑惑。
“表小姐说,她半炷香之前见到落霞殿外的石榴林子里火光冲天,怕是走了水,便唤我去看看。”
“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听表小姐的描述,应当不是走水,多半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在那里焚烧东西,但是去看看总没错的。”
苏予荷站在一旁,柔柔弱弱地点点头,她取出手帕半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两声:“是啊,祈川哥哥,可吓死我了。”
孟祈川不知可否,本来这种事情,山矾找人去处理便可。
可他今天心情大起大落,静不下心来做正事,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出纪初瓷那张满是红晕的笑脸。
他听闻有人在王府内焚烧什么,还是在落霞殿附近,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打算跟上一同前去。
在府邸的一侧,石榴林郁郁葱葱,梅染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昏昏欲睡,右手托着腮,身前放着一个铜盆,盆内是烧完的灰烬,余温尚存。
她左手轻轻一动,又是几张纸被扔进了铜盆,瞬间,火焰跳跃起来,吞噬了那些纸张。火光映照在梅染的脸上。
那些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终将会化为灰烬。
在她身旁的楠木盒子里,盒盖半开,里面也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张桃花笺了。
她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待这些全部焚烧完成,便回去睡了。
她有些困了。
待她再次睁眼,身前突然多出了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自家王爷。
她心中一惊,慌忙扔下手中信笺,起身向王爷作揖行礼,动作间透露出几分慌乱。
火焰在铜盆中跳跃着,映照出孟祈川喜怒不明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