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共度此生
早朝过后，孟祈川被叫去了宫中，足足待了好几个时辰方才放他离去。
离开时，他的步履却显得异常沉重，整个人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坐上了马车，出了王宫，一路向着王府驶去。
他眉头紧蹙，嘴角微微下垂，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将近日事情过了一遍。
花灯节的刺客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任由城内布置了天罗地网，却依旧无影无踪寻不到踪迹。
城防营的将士们日夜巡逻，然而那些刺客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秦王终于如常出席了早朝，然而朝堂之上，他并未如往常般沉稳持重，而是怒火中烧，将一干人等骂得狗血淋头。
朝堂上的大臣们个个低头垂首，屏息凝气，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触怒秦王，成为他怒火下的牺牲品。
下了朝，孟祈川被秦王单独叫了下来，他先是寒暄了几句，话语间尽是客套与场面话，让孟祈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
一番冠冕堂皇拐弯抹角之后，秦王的话锋一转，方才将话题转到了南疆军团上。
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给出了两个选择。
第一个，滚回南疆去，自此不再出现在京城，一辈子与南疆的烈日、雨林为伍，但是，纪初瓷得留在京中作为人质。
第二个，若是想留在京城，南疆军只能被打散，分流到各个军队中去，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朕给你十日时间慢慢考虑。”
秦王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刀刻般的法令纹抖了两下，眸子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
“十日之后，朕希望，能够听到一个让朕满意的答复。”
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揉着眉心，掐出了道道红痕，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马车在青石路上缓缓行驶，车轮碾压过路面，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一路的颠簸伴随着他沉重的心情，让他的思绪如同乱麻般纠缠在一起。
驶到了王府门口缓缓停下，已是红霞满天，倒是比平日里回来得早了些。
孟祈川掀开马车的帘幕，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傍晚的微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烦闷，心中恢复了一片清明。
左右还有十日么，他定会寻得一个两全的法子，保住南疆军团的同时，又不让初初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京城。
王府内，灯火已经亮起，温暖的光线洒在每一个角落。
“初初呢？可曾用过晚膳？”
山管家双手接过王爷递来的披风，一边笑着答道：“小郡主忙了一天，非得说琼华殿住着不乐意，把东西都搬到了落霞殿去了，刚刚才收拾妥当，还未曾传膳。”
孟祈川微微怔住，她怎么搬到哪儿了？
几年前，刚从南疆回来时，落霞殿便是想着留给纪初瓷的，那里位置好，风景也不错，重要的是与栖云殿毗邻而居，平日里走动也方便。
只可惜当时她异常反对，最后才选了很远的琼华殿。
孟祈川虽有些失望，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
倒是后来的苏予荷瞧中了这里，想要讨了去，孟祈川借由已经放置了闲置物品为由给拒了，最后才退而求其次，去了稍远一些的紫竹轩。
如今怎又会搬了过来，是琼华殿住的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孟祈川心中满是疑惑，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穿过王府的长廊，夕阳的余晖透过廊顶的雕花缝隙，长廊两旁的石榴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却又无声无息。
他在落霞殿门口停了一瞬，方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纪初瓷坐在桌前，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几个精致的雕花楠木盒子，其中一个大敞着，露出里面的桃花笺。
她微微蹙眉，面上还残存了些许惊愕，目光盈盈直直射向自己。
“初初，这里住的还习惯？”
他走到桌边，默默给倒了两盏茶，递了一盏给了纪初瓷。
“自然是习惯的，就是想离哥哥近一些，这样，若是以后想去寻哥哥，跨过一条回廊便是栖云殿，可比之前近多了呢。”
纪初瓷咕噜咕噜，将茶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清凉与甘甜。
孟祈川见她喝茶时唇边不小心溅上了些许水渍，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帮她擦去。他的动作温柔而细心，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纪初瓷愣住，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孟祈川嘴角勾了勾，他收回手，视线落在了她手边的桃花笺上。
“你在看什么？”
孟祈川偏着头，一字一字读出了桃花笺上的娟秀的字。
“情丝万缕绕心间，爱意深深似海宽……”
“深情厚意难言尽，唯愿与君共此生……”
纪初瓷瞬间如同被雷劈中，愣在原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完蛋了。
她突然间回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沉醉于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话本之中，甚至也学着话本里的有情人鸿雁传书，抄录了不少缠绵悱恻的文字，原本打算送给秦延泽，以表达自己的情意。
此刻她恍然大悟，那些抄录的文字，难不成就是当时留下的？
纪初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她不敢抬头去看孟祈川的表情，只一把抓住桃花笺，手忙脚乱地团成一团，想要毁尸灭迹。
她低下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悔。
她欲哭无泪，背上甚至细细密密起了一层薄汗，贴在她的肌肤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黏腻感。
怎么就现在当着哥哥的面发现了呢，甚至哥哥还念出来了……
当时脑子里面进了多少的水，才会忘了这一茬。
纪初瓷心中焦急如焚，她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对孟祈川的情意，实在不想让他因为那些桃花笺而误会自己。
她脑袋里转了十万八千里的弯，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将这件事情圆过去。
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到了孟祈川意味不明的声音：“初初这是，想要和谁共度此生呢？”
纪初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是哥哥！”
是啊，反正这桃花笺也没有留名，当然是写给哥哥的了。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心意已决，不如今日就表明了吧。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和哥哥共度此生，无论风雨还是晴天，我们会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永远也不分开。”
一瞬间，屋内一片寂静无声。
孟祈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这个美梦。
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的胸腔内，心跳在剧烈地跳动，每一次都像是重锤击打在心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像是站在悬崖边，将要一跃而下，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
心跳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秒便会破体而出，跳到屋子的外面去。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纪初瓷说完后，双手紧握在一起，捏着衣摆绕来绕去，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平复内心的紧张与忐忑。
她垂着头等着孟祈川的反应，不敢抬头，怕见到他生气的面孔，更怕他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可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她左等右等，面前的人仿佛石化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