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当真不知
“他若当真站不起来了,岂不是就一下子从云端落入了尘埃里,那种落差和痛苦,会把人逼疯的吧……”
桑霖喃喃,可今日见秦樾宁的模样,还算平和淡然,应当不至于吧。
她又靠得更近了些,几乎就要贴在纪初瓷耳边。
“你当真不知?”
她半信半疑。
“你家王爷就没给你透露两句?不应该啊,你要是扯着他的衣领随便撒娇两声,你要天上的星星,我看你家王爷也会摘下来给你……”
纪初瓷抓起一颗樱桃,塞到了桑霖嘴里,嗔怪道:“好桑桑,你就别打趣我了,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桑霖闻言,轻轻笑出声来:“好好好,你脸皮薄,这次饶了你。”
她掩唇吐出樱桃核,话锋一转:“对了,你最近,没再犯傻吧?”
纪初瓷莞尔:“你就安心且等着,那方端砚肯定是我的……”
谈笑间,一声清脆的插言打破了这片和谐,将纪初瓷的话生生截断。
纪初瓷抬眼,正是之前与虞念枝交谈的那个丹凤眼美人。
这位美人,容颜艳丽,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仿佛藏着万千风情。
她身着瑰丽华服,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不敢轻易忽视。
“你就是纪初瓷?”
她的目光在纪初瓷身上打量了一番,带着莫名的审视和敌意。
她又加了一句:“南疆王家的小郡主?”
纪初瓷心知她来者不善,但她也并非易与之辈,她起身,端起酒杯,弯腰行礼:“初瓷见过静娅公主。”
“你怎知我是谁?”
是啊,今生我们的确还未相识,但是前世,嫁进三皇子府后,作为你的王嫂,从未得到哪怕是一日的尊重。
那时候太天真,总以为可以用真心换真心,殊不知有些人,天生狼心狗肺,就是一块儿寒石般捂不热。
静娅公主见她半晌没有回话,以为她是怕了,用眼梢瞟了她一眼。
“如此不懂礼数,果然是南疆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懂规矩,简直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纪初瓷听闻直起了身子,压下了内心翻涌的思绪,面上挂上了温柔的笑容。
她回想着平日里苏予荷说话时娇柔的模样,清了清嗓子。
她微垂臻首,长长的发丝垂下,柔柔弱弱开口道:“可是我有哪里说错了,竟惹得姐姐如此不快,那便是妹妹的不是了。”
噗——
桑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纪初瓷,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没笑喷出来。
而一旁的虞念枝则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好似从未认识过她。
她怎么和之前在云绣坊的尖牙利齿模样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个人。
静娅公主是虞念枝的好姐妹,刚刚听得虞念枝的一番诉苦,在云绣坊被纪初瓷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抢了件衣衫,便想着特意请过来为她撑腰。
“你!”
静娅公主的先发制人竟如同一拳狠狠打在了柔软蓬松的棉花上,发泄又没发泄出来,反而给自己堵得慌。
不知何时,四周的交谈声渐渐平息,原本还是热闹非凡的场面,此刻变得异常安静,大家都偷偷摸摸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毕竟,两个金枝玉叶的大美人针尖对麦芒,可不常见。
纪初瓷声音清亮,大大方方。
“姐姐打扮得如此雍容华贵,必是尊贵无比,观您容貌,自然不会是刚及豆蔻年华的羲和公主,身量不及王后娘娘,自然也不会是慧宁公主,那便只剩了淑妃娘娘膝下的静娅公主了。”
“所以,静娅公主,我说的对吗?”
“纪初瓷,你好大的胆子!”
静娅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是在说她年纪大,身材不好,又是庶出的意思吗?
偏偏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半句也挑不出错来。
一屏风之隔,一众男人也停下了觥筹,纷纷被吊起了兴致,或是窥探或是热衷,侧耳倾听着对面的动静。
微风拂过,窗外的蔷薇花海飘飘洒洒,落下一地花瓣。
窗户前的秦樾宁也自然听到了这场子闹剧,他一边悠悠然掀开茶盏抿了一口,一边暗暗感叹着阿瓷的演技真真厉害,这戏班子怎么就没请她去台上唱上一出呢。
另一边,纪初瓷一直端着酒杯,静静看着她。
静娅公主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她微微扬起头,高傲的脸上满是不屑,涂满丹蔻的指尖紧紧掐着纪初瓷白皙的下巴,略略往上提了提。
“你就是用这副狐媚子的模样勾引三哥的吗?”
她和秦延泽一母同袍,关系很是亲近,她知道,三哥自小喜欢的人便是念枝姐姐,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横插进来的。
“你就不要想着嫁给三哥,癞蛤蟆痴心妄想,你也不去找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话的同时,她用力推搡了一下纪初瓷。
纪初瓷原本端着酒杯,推搡间,她手中的酒杯失去了平衡,酒水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地朝着静娅公主的脸上当头浇下。
连带着身旁的虞念枝也未能幸免,华丽的衣裙上溅上了不少酒水。
湿哒哒黏糊糊的梅子酒味混杂着身上的香薰,成了一种难闻的酒精味直冲天灵盖。
“啊——”
静娅公主显然是被激怒到了极点,她开始语不择言,只想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好你个纪初瓷,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果然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你爹你娘,将来你会克死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人……”
屏风另一边的秦樾宁越听越觉不对,他也不顾男女之防,匆忙迅速调整轮椅的方向,驱使着轮椅转过屏风。
他眉头紧锁,语气严厉:“静娅,你闭嘴!”
秦延泽也放下了酒杯,抿着唇由人群中走了出来。
“五哥,你还向着她,她这个贱蹄子就是故意的!”
“我说的有错吗?”
静娅公主狼狈不堪,脸上湿漉漉的,酒水混合着胭脂,在脸上形成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那些精致的妆容此刻已经变得杂乱无章,犹如被暴风雨肆虐过的花园,失去了原有的体面和精致。
她咬牙切齿道:“装模作样,我要撕烂你这张脸!”
纪初瓷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如今也阴沉得似乎能滴下水来,脸色变得铁青,眉宇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
猛地看上去,竟与孟祈川的气质有几分相像。
……天煞孤星,克死了你爹你娘,将来你会克死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人……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不停在她耳边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锋利的刀片,深深刺入她的心里。
或许她说的也没错,后来,哥哥的确被自己克死了……
“别,别这样,大家都冷静一点……”
虞念枝见事情闹大了,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惴惴不安。
微弱的声音也淹没在嘈杂的慌乱中。
她原本只是想找回上次在云绣坊丢失的面子,言语挤兑纪初瓷几句,没想到如今失控至此,甚至将五皇子也牵连进来。
她试图拉开静娅公主却不得法,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色苍白如纸,又是忐忑又是后悔。
桑霖原本也在一旁看戏,按照纪初瓷的武力值,十个公主也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她并不担心阿瓷会占下风。
可她猝不及防忽然发现纪初瓷竟傻傻愣在原地,双手无力垂下。
眼看着静娅公主尖利的指甲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她心猛地一沉,再想拦住已然是来不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