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来了
纪初瓷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当初好表妹苏予荷将那杯加了料的酒盏递给自己时,嘴角那抹莫名的微笑。
一切事情都历历在目。
那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处心积虑精心编织成的陷阱罢了。
她居然还想再来一次。
苏予荷半晌等不到她的答复,有些急了,轻轻蹙起了眉头。
“瓷姐姐应当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吧,妹妹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差点成为了马蹄下的冤魂……”
她低下头,抽出怀中丝质帕子氤了氤眼角。
“瓷姐姐就这么不近人情,连妹妹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纪初瓷眉心微动,不就是虚与委蛇么,好像谁不会似的。
她的笑容越发明媚:“既是妹妹如此喜爱蔷薇花,那姐姐我必不能拂了妹妹的意。”
“三日之后辰时,你便与我一同前往,正好哥哥也不去,我们姐妹还可以好好讲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微风拂过,暗流涌动。
————
第三日一早,纪初瓷才刚刚睁眼,便被梅染给唤了起来。
“哥哥呢?”
“王爷卯时便出门了。”
纪初瓷迷迷糊糊掩着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梅染眉眼弯弯:“今日可是赏花宴,名门世家的小姐公子皆会出席,小殿下赶紧起床收拾梳妆,不然就来不及了。”
一番洗漱过后,纪初瓷依然睡意朦胧。
她眯着眼睛坐在铜镜前,任由梅染在她脸上头上忙忙碌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低低的请安声。
“瓷姐姐,可曾准备妥当了?”
随着一声轻柔软糯的声音,苏予荷走了进来。
她今日寅时便醒了,许是太过兴奋,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梳洗,好好打扮了一番,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身浅杏色的云缎裙,裙摆宽大而飘逸,衣袖间点缀着雅致的梅花,一举一动,摇曳生姿。
远山眉,花瓣唇,面容清丽,眉间花钿金光闪闪,很是好看。
“妹妹,你来了。”
纪初瓷刚想起身,却被梅染细细的胳膊压着她的肩,给她眉心点完最后一笔花钿,方才点点头,满意松开胳膊让她离开。
她身着绛红色襦裙,鲜艳的颜色并未压去她的风华半分,反而衬得她明艳娇憨,是一种不一样的张扬艳丽。
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裙身的设计巧妙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雅的曲线,将她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气质独特,既有少女的娇憨与纯真,又有一种张扬的艳丽,让人难以忽视。
苏予荷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嫉妒。
纪初瓷仿若未曾察觉,她亲密的挽上苏予荷的手臂,亲亲热热一同坐上了马车。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规律绵长,偶有颠簸。
南疆王府的马车宽敞舒适,车内陈设一应俱全,柔软的坐垫、精致的茶几,以及摆放整齐的茶具和点心。
车厢中熏着一股子淡淡的青木香,清新又不失淡雅,难得恰到好处。
纪初瓷本来就没睡醒,上车后便和苏予荷各坐一边,眯着眼睛靠着软垫打起了盹。
苏予荷那拿不准她的心思,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模样,也就乖乖地坐在了角落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时间在马车的颠簸中缓缓流逝,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变换,街道、树木、房屋一一掠过。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随着低低一声轻响,马车缓缓停下。
宁国公府设在西山的庄子,中心是一处温泉,泉水汩汩涌出,热气腾腾。
温泉四周砌着青石,石缝间生长着翠绿的苔藓,很是清幽古朴。
正逢五月,蔷薇花盛开得如火如荼,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锦缎般柔滑在山林间荡漾。
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花丛与树木之间,微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宛如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赏花宴定在了凌霄楼二楼的暖阁内。
暖阁的地面上铺着绒毯,案桌上放着一串串水灵灵的荔枝和樱桃。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能够看到漫山遍野摇曳着的蔷薇花。
宁国公府还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轮番登台,戏台子就搭在凌霄楼前的湖上,微风从湖面上吹来,带来的丝竹声忽强忽弱。
一架十二幅彩绘花鸟屏风隔成两半,便就算分了男女席。
纪初瓷到的时候,雕梁画栋的暖阁中已经三三两两坐着好些个人,除了几个自幼熟识的世家子弟,包括宁国公家世子,也就是桑霖的哥哥桑谦,便是一些不甚熟悉的文人幕宾。
她暗中观察一圈,并没有见到宫望今。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宫望今这个名字,在她的心中如同一个阴影,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种种。
“阿瓷,这边。”
桑霖今日一身浅碧百褶裙,见她来了,笑着放下酒杯,招招手,让她去她身边落座。
苏予荷也随意找了个较远的空座坐下,默默坐在角落里装蘑菇,看起来还算老实。
虞念枝也在,正与一位气度不凡的贵女交谈,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像是记起了不久前的不愉快,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那位贵女见状,像是也起了兴趣,与虞念枝低头耳语两句后,漂亮浓烈的丹凤眼在纪初瓷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子酒香气。
“阿瓷,你可算来了。”
桑霖脸颊微红,显然已经喝了一小会了,但神志依然清晰,她笑眯眯的递过来一盏酒杯,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凑近她耳边,低声细语。
“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来了,这会去更衣了。”
纪初瓷一怔,秦延泽会来她是知晓的,可在前世,秦樾宁并没有趟这趟浑水。
“可惜了……”
对上纪初瓷疑惑的目光,她将声音压低成线,轻飘飘的,只有聚精会神才能分辨出每一个字句。
“五皇子殿下今儿是坐轮椅来的,他的腿,怕不是如同传言一般当真不行了吧?”
她眼神里混杂着些许担忧。
她们口中不行的秦樾宁,此时正与秦延泽一道,踏上了凌霄楼的大堂。
好在凌霄楼的楼梯间宽敞无比,四个小厮抬着秦樾宁的木质轮椅,跟抬花轿似的,稳稳当当上了二楼。
刚到楼上,便有心思活络的幕僚对着秦延泽起身敬酒。
距离秦樾宁受伤已近两个月,如今他好不容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却是坐在轮椅上,想必暗地里他的腿已经废了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秦王后就这么一个嫡子,如今他已然无法继承大统,那么储位最后只能落在其余的几位皇子中。
秦延泽,他的胜算还是相当大的,趁此机会,自是要好好结交一番。
一时间,秦延泽的身旁围了一圈人,交谈间隙,他隐秘地瞥了一眼秦樾宁,带着些许志得意满。
与其相比,秦樾宁的身侧便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人,并无人愿意主动上来搭话。
他并不愤怒也不懊恼,只是端着茶盏,默默坐在窗前,遥望着远处的蔷薇花海,耳朵却竖的高高的,侧耳倾听屏风对面的动静。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纪初瓷了,听闻她今日也会来这里赏花,便早早的过来等着她。
正好他也需要一个契机,重新出在京城众人的视线中。
屏风的另一边,纪初瓷咽下了口中的梅子酒,指尖在桑霖眉心轻点了两下。
“这五皇子的事情,岂是我等能够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