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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所有人,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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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南疆王府,月光透过窗户洒下,将走廊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银色,寂静笼罩着整个府邸。

    秦延泽合衣躺在床榻上,夜风吹过,四周垂下的帷幔轻轻飘动。

    他咬牙切齿,好你个孟祈川,竟然真的敢囚禁本皇子。

    好在他还算识相,并未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单说这屋里架着的那扇漆绘屏风,看上去像是当世丹青大家所绘,必然价值不菲。

    微微烛火,影影绰绰,墙上的影子跳跃变换着。

    这个南疆王府,里里外外真是骄奢无比。

    他撇撇嘴,除了艳羡只剩志在必得。

    这里的一切,总有一天,都将会是本皇子的。

    他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动了动身子,躺得更加舒适一些。

    他一点也不着急,刚刚晚膳期间,一位将士过来告知明日便可离开这里,他只需要再等上几个时辰,便可以大摇大摆从王府正门出去。

    只是此番被囚禁之仇,本皇子已经牢牢记下了,待日后即位登基,必将一笔一笔如数奉还。

    他在心里盘算了八百种报仇雪耻的法子,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猖狂的微笑。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得到阿瓷,才能将南疆王府绑到自己的这艘船上。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轻响,好似有人倒地的声音。

    他瞬间收敛了脸上的阴险贪婪,心脏在胸腔里急速跳动,匆忙伸手握住腰间配剑,轻手轻脚翻身下榻。

    嘎吱一声,房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细缝。

    谁在那儿?

    秦延泽拔出长剑,横在胸前,默默后退了两步。

    “延泽。”

    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进屋内,纪初瓷转身重新关上了房门。

    秦延泽很是惊喜:“阿瓷!”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他挑了挑眉,将长剑重新插回剑鞘,耳朵贴在窗棱上,探头探脑听了会屋外动静,见没有异常,转身就想搂过纪初瓷。

    纪初瓷错身一步堪堪避开,衣袖挥动间一阵异香袭来,像是旷野下的野树梅,夹杂着一丝腐败厚重的甜腻味。

    秦延泽紧追不放,半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阿瓷,你好香,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纪初瓷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冷静地站在屏风外侧,昏暗斑驳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漠然的神色。

    屏风内侧,男人的声音已经发了浑,他唇齿含糊地嘟囔着什么。

    “咦,阿瓷,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啊~捉迷藏嘛~我喜欢~”。

    秦延泽脸上露出迷离的笑容,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屋内乱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噗通倒地没了动静。

    纪初瓷这才又屏风之后绕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确认他已经被彻底迷晕后,将烛火灯光吹熄了。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纪初瓷轻轻地将头向一侧倾斜,直到感到轻微的拉伸感才换到另一侧,昏暗的光线下,她面部轮廓若隐若现,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唇角勾起的那一抹轻笑。

    ————

    今日军营事务繁忙,直到亥时末,孟祈川才回到了府中。

    马蹄不断敲击青石板街道,有节奏的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还未下马,就见到了等在王府门口翘首以待的苏予荷,身旁还跟着谦卑恭敬的管家山矾。

    苏予荷是孟祈川的远房表妹,如今借住在王府中。

    起因也是因为当年平远王夫妇战死,年仅七岁的纪初瓷无家可归,孟祈川感同身受,怜惜她孤身一人,便向朝廷上书,代表南疆王府收养了纪初瓷。

    可他当时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撑着偌大一个王府,怕纪初瓷一个雪团子般可爱的小姑娘在府中住不习惯,才接了表妹来和她一同养着,权当做个伴。

    如今已是十几年过去了,两个天真活泼的女娃娃如今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与明媚娇艳的纪初瓷不同,苏予荷有着一张清丽无害的容貌,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弱柳扶风般婀娜玲珑。

    刚一见到孟祈川,她便迎了上来:“祈川哥哥,今天辛苦了。”

    她伸手想为孟祈川解下披风,却不料被他侧身避过,自己拉开披风递给了山管家。

    孟祈川一边大步向前走着,一边不解问道:“有事吗,这么晚了还在门口站着?”

    “祈川哥哥,你还没用晚膳吧,我在紫竹轩备了些点心,哥哥若是不嫌弃,随我一同去用一些可好,都是我亲手做的。”

    “不必,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苏予荷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坠在孟祈川身后,气喘吁吁。

    “祈川哥哥,你这么着急,可是想去琼华殿?只可惜,瓷姐姐现在应该不在殿内。”

    “你说什么?”

    孟祈川脚步一顿。

    “刚刚我在紫竹轩准备点心的时候,看见瓷姐姐一个人往着后院去了。”

    苏予荷装作一不小心,故意透露出纪初瓷的行踪。

    孟祈川眯了眯眼睛。

    后院?

    秦延泽!

    她又去找秦延泽了。

    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非要大晚上的出去找人?

    孟祈川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山管家,叫上鸣柯和其他人,随我去后院。”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在黑夜中,染上了一些压抑的烦躁。

    苏予荷面上划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掩盖住眼底的深思和扭曲。

    纪初瓷啊纪初瓷,这可不怪我,是你主动将把柄递到我的手上的。

    看你这次,还怎么有脸霸占着祈川哥哥。

    ————

    南疆王府的后院灯火稀疏,只有零星几盏油灯闪烁着黯淡的光芒,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

    一行人举着火把,穿梭在府中的庭院和走廊之间,纪律严明,没有发出太多的声响。

    越是接近秦延泽关押的闲翊阁,孟祈川的心里越是焦虑。

    某一瞬间他甚至想算了,就这么回去吧,假装今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要明天还是能够见到初初便可以了。

    他很快便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海,反应过来后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生出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很快就到了闲翊阁,当他看到门口守着的梅染,以及倒在一边地上生死不知的王府护卫时,整个人仿佛突然间掉落于一个无边无际的冰窟之中,无比寒冷。

    阁内油灯已经熄灭,从外望进去,一片漆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初初呢?”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尾音甚至有些发颤。

    梅染心道糟糕,她低头回避着自家王爷灼灼的视线,支支吾吾:“回殿下的话,今夜月色正好,小殿下说她想出来走走。”

    “所以,就一不小心走到了闲翊阁?”

    孟祈川怒极反笑,对着鸣柯使了个眼色。

    鸣柯立刻上前,检查倒地的护卫,发现他们只是被药迷晕,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并无大碍后,对着孟祈川点了点头。

    还好,初初的良心还没有完全被狗吃了。

    孟祈川紧绷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让开。”

    梅染摇头,她战战兢兢,但还是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低声道:“小殿下有令,谁都不能进去。”

    交谈间,阁内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奇怪的撞击声。

    鸣柯见势不妙,箭步上前扛走了死心眼的梅染。

    突然,孟祈川隐约间模糊听到屋内溢出了几声低吟,模糊不清。

    宛若重锤敲击在了他的心上,一瞬间,他猛然攥紧了拳头,拳心刺痛,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了几个字:“所有人,背过身去。”

    梅染和鸣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大难临头前的惶恐不安。

    随着孟祈川起身飞起一脚,屋门轰然大开,巨大的冲击力下,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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