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参谋长
战场清扫完毕。
程铁环手下的北境军和徐浪带来的援军一齐列队，有序地退入后方的城镇，然后马不停蹄地重整各项防御的工事。
援军是北境军第二军团第三师，师长蒋掣刚刚打了个胜仗，白花花的牙齿咧着，传达命令的声音中气十足。
战损的城墙之上，空空荡荡，沙破天和徐浪伫立。
沙破天一只手搭在城墙上，另一只手插兜，透出几分随意。
“先回总部吧，这里就交给蒋掣他们。”
沙破天将视线从北方收回，手在城墙上拍了两下，转头离开。
无花国后方的城镇，暂且由蒋掣建立防线，程铁环的第五师，还需要从后方抽调人员来补充建制。
没有带任何士兵，沙破天两人驾驶着越野车顺着边境线向西而行。
路上还可以巡视北境军各处布防的节点。
不太符合常理的是，除了从无花国突破的那一支蛮军，整个边境线上对峙的蛮军似乎毫无动作，就连平日里经常性的寇边骚扰都少了许多。
不同寻常的平静反倒让人警惕，不由得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总透着两分压抑。
北境军的总部在北镇。徐浪驾驶着越野车已经到了北镇的地界。
虽然不同于极北的蛮国那样寒冷，但到了这个时节，北镇的地上也有了一层细细的积雪。
可以预见更寒冷的北风过境之后，天气的变化会让后勤的压力更大。当然，对蛮国而言亦是如此。
沙破天和徐浪下车以后，径直往指挥中心走。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在北镇，不会有人不认识两位将军的面容。
穿过层层或明或暗的哨岗，北境军的警卫们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默默地行了军礼，然后继续站岗。
指挥中心只是一栋灰扑扑的楼房，有三层。
看上去普普通通，实际上确实是普普通通。以前这里是个工厂来着。
不过，这栋楼房的墙壁倒是极厚，蛮军的重炮是打不穿的。
虽说沙破天这些异能者不惧怕这些，但许多参谋或是文职人员都是普通人，呆在这样的建筑里恐怕还是更为安全一些。
一楼，无数的资料员如同精密的机械一般整理着前线源源不断收集而来的情报。
这很枯燥，却又需要相当集中的注意力。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
沙破天和徐浪走上二楼，资料员们埋头苦干，并不因此分心。
二楼，刚刚接近便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印章被不断盖下，声音时不时交错。
诸如后勤或是人员调动等一系列北境军的大小问题，要过一遍眼前这些参谋人员的手。
即使他们没有觉醒异能，却是北境军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参谋长，除了无花国的变故，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沙破天虽然每天都有看收集上来的情报，但对上了刘甫明的那微微抬起的目光，还是问了一句，似乎带着几分心虚。
刘甫明五十来岁，又或是六十来岁，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中间还有些秃顶。
戴着金丝圆框眼镜，身材不算瘦，脸上的皱纹却显得干朽，有几分老学究的模样。
但不同于一般上了年纪的人，他的眼神并不浑浊，反而有不输于沙破天的锐利。扫射在繁复的文件上，好像一眼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唉，沙元帅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这个师的物资又没有运到了，那个边镇又被投了间谍了，这些对沙元帅来说哪算得上事啊……”
声音有些哑，刘甫明摘下眼镜，端起旁边凹陷了一块的搪瓷杯猛喝了一口水。
语气有些揶揄，沙破天尬笑。
徐浪大笑。
“多亏了刘老，不然这北境军我可真管不来。”沙破天当即将话题带过，捧了这老参谋一句。
其实也不算吹捧，这北境军确实是离不开刘甫明。
沙破天还未参军时，刘甫明便是北境军的参谋，打理着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宜。
若非如此，以沙破天和徐浪他们那个老师的莽夫德行，怕是北境军还没被蛮军打死，就要先饿死了。
未曾想他们的老师先走一步，刘参谋长又要殚心竭虑地替沙破天这两个小子擦屁股了。
在沙破天的心底，是敬重刘甫明的。
“别给我戴高帽，下次做事之前考虑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怎么样？你那小女朋友不会嫁作人妇了吧。”
刘甫明放好搪瓷杯，带上眼镜，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然后递给旁边毫无存在感的助手。
“哎哟，你这！”沙破天一时无语，拉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旁边，靠在了办公的桌子上。
“还有，都说了那是我老婆，不是什么小女朋友。”
“唉，都一样，你哪天要是死了，人家该嫁人还得嫁。”刘甫明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切，你这老家伙！”沙破天给了个白眼。
刘甫明看着沙破天那样，也不多说了，眼睛无意识地眯了眯，好像在笑。
想必沙破天回龙城这一趟还算愉快，刘甫明嘴上虽有抱怨，心里却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说到底，对他们这些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团圆的家庭总是太过奢侈的存在。
刘甫明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凄悲，又有点愧疚，“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年轻，却背了这样的重担……”
沙破天的知觉向来敏锐，似乎是察觉到了刘甫明情绪的转变，拍拍手带着徐浪离开了。
“刘老，您先忙，晚上我们再商讨一下现在的形势。”
下楼时，沙破天往后看了一眼，刘甫明的腰背似乎没有初见时那样直。
“哼，刀子嘴豆腐心。”
沙破天摇摇头，他倒是明白刘甫明那有些别扭的想法。
当年他的妻子死在战场上的阴影大概到如今还挥之不去。他当然乐于见到沙破天这些后辈能有好的家庭，却又担忧美好幻灭所带来的痛苦。
回龙城之前，沙破天其实犹豫了许久。
反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是么，就当自己这个负心汉死掉算了，林舒月难道自己会过不好吗？
但在边境这样的压力之下，那股思念却又疯一般增长。
“我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