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在早幸忙着在工作之余配助眠药剂时,送餐时间外的敲门声响起。
早幸好奇地开门迎客,上一次是来找她的梅提欧……这一次,不是,是惯常来送资料的人。
欣喜的心情烟消云散,早幸伸手准备接活:“有什么要临时处理的材料吗?”
来人一脸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语气却充满歉意:“林小姐,抱歉,我们不小心看了寄给你的……嗯……论文。因为是索恩塔的人送来的所以我们还以为是什么研究资料呢,上面也没有签名和印章,实在抱歉。”
道歉了两次。早幸接过那个已被拆开的信封,里面的纸张有两本书那么厚,但她想不通索恩塔为什么要给她寄论文。
难道是关于她体质的研究有什么进展了吗,早幸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就大事不妙了,她赶紧问道:“请问有多少人看到了?”
那个人的表情更扭曲了:“嗯……在场的……‘黄昏之间’里的所有人吧,没关系,我们只看了前几页还有一些插图,艾泽大人就让我赶紧给你送来了,我们都会忘了这事的!”
门被来人飞快关上,随即就是嗒嗒跑开的脚步声。
早幸心头飘荡着不妙的预感,信封上只写了地址而没有写收信人,也难怪他们会打开检查了,但又怎么知道是给自己的呢?
她连忙打开信封取出这叠纸。纸上被文字布满,没有标题,但笔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也马上解决了她的上一个问题。
是希尔伯的。
心头的不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早幸昨天才把点心寄了过去,此前也送了很多信去索恩塔,但毫无回音,希尔伯这是连本带高利的把所有信件都回了吗?
『所有的情感是来源于灵魂还是身体?我们的头脑怎样分门别类地将对应的情感分配给不同的人?在精神控制魔法中这一部分鲜少被提及,一般我们只会选择放大目标的单一情绪……』
早幸看得头昏脑胀,这个前言看上去不像是写给她的,真的是一篇正儿八经的论文。
但后面渐渐不对劲起来。
『……但现实里无需借助魔法,也不依据当事人的主观意愿,一些感情就会自动萌生,且其诞生是没有规律的,无法被外物所影响……』
早幸横七竖八颠来倒去的看,只能看出这位笔者萌生了多余的情感。
后面还有很多配图,试图阐述不同情感对人体的影响以及在情感影响下魔力流的变化,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更复杂了。
早幸快速翻着,只挑每段的开头和结尾看。
『……潜意识和表层意识是分离的,在我还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借助酒精进入懵懂状态的我说出的话正是代表了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这个想法不受道德和理智管束,若要论其源头,从[ ]和[ ]这些参考资料中可以看出它通常被归因于一种特殊的“爱”,它充满独占欲和单一指向性,并不比其他感情更崇高,但多数文学作品[ ]中以描绘其为乐……』
早幸单手捂住了脸,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正在读这封信的你,我还是没能为那天说出的话找出一个确切的根源,要理解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比学会一个新的魔法更难。但正如只有照镜子时才能看清自身,当我把自己放入你眼中后也许就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今天我会来见你,希望你相信我并不会真的做出我所描述的那种行为,至少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以希尔伯之名,以法师之名。』
今天?早幸愣住,他要怎么进到王宫里来?
窗户在这时传来了敲击声。
早幸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顿时无语。
她打开窗户,面无表情地对窗外的两人指指背后的门:“那里有正常通道,为什么要搞得像私会一样?”
梅提欧拉住地上半蹲着的希尔伯眨眨眼:“不是私会吗?希尔伯可没有正式的访客申请,还是我悄悄带进来的。”
“你……我……”助眠药剂还没准备好,她就意外见到了梅提欧,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起湖边那件事的时候。
梅提欧今天看起来倒挺正常的,正摇晃着黑发的同伴:“怎么了?希尔伯?不是你求着我带你进来的吗?怎么不说话?”
难得想要逃避的希尔伯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注意到早幸手上拿着的信封僵了僵:“……我忘记写收件人了,不过你收到了就好。”
早幸做了个深呼吸,她其实很想用这一叠纸砸希尔伯的脑袋:“……已经被很多人看过了,是刚刚送到我手上的。”
梅提欧好奇地凑过来也想看看早幸手中的文件,但早幸飞快把手背了过去,希尔伯也拉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
梅提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瞬间领悟:“情书?”
这是一个强而有力的石化魔法。
看着僵硬的两人,梅提欧乐了,摸了摸下巴后小步跳开:“那我就不掺和了。二位慢慢聊,下次再见,小姐。”
“等——”早幸的话还没说出口,梅提欧已经跑远。
还在原地的希尔伯也在慢慢后退:“你找他有事?”
“……”早幸慢吞吞地放下手,“现在没了,进来坐?”
“我好像不该进入未婚女子的闺房……”
早幸忍无可忍,这么隔着窗户聊天只会更引人瞩目:“你先进来。”
希尔伯大概也被吓了一跳,或许是脑子没转过来,直接踩着窗台翻进了屋中。等到了室内合上窗帘后面面相觑的两人再次陷入了尴尬。
“我应该再也不会来王庭了。”希尔伯摘下了兜帽,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遮去了他的半张脸。
“你也知道什么叫羞耻吗,”早幸机械地去泡茶待客,“但我还要在这里工作呢。”
为什么希尔伯闯的祸却是她倒霉。
“是我疏忽了,我赶过来也是想回收那封信……但找梅提欧就花了好久。”
也亏得他能找到梅提欧,她一个常住王庭的都找不到:“要不直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她活还没干完。
听出早幸排斥的意思,希尔伯也是头一次反复品味名为踌躇的情绪。他在写完这封信后忙不迭地就送了出去,一心想着赶紧见到她阐明自己的想法,但实际见到后在一连串的意外下又全然忘记了最初想说什么。
他捏了捏法袍下藏的小纸条,暂时找回了一点计划性:“我是来约你看日出的。”
“……啊?”早幸掏出怀表看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呢?”
希尔伯扫了一眼那个怀表,那还是去魔境时他给的:“提前预定。你不是很忙吗?而且我们要连夜赶到看日出的地点。”
应该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说,日出只是个借口吧。早幸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好吧。我们几点出发?我得先把手头的事做完,也得去和老师报个备。”
“吃完晚饭吧,你忙。”
“哦。你要在这里等着吗?还是先回去——”
“我在这里等就好。”
希尔伯飞快回答。
等早幸转身又回了实验室锁上门,希尔伯坐立不安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早幸是说了他可以自便,但究竟能自便到什么程度呢?
近期他被灌输了不少与异性来往的常识,比如婚前不可同居、对待女性要温柔而注意保持距离、不可深究女性的秘密……
他对早幸好像一条都没做到。
那封“信”还放在桌上,里面的内容他早已揣摩多遍烂熟于心,但和他真正想说的一比还只是十分之一。
但老师们又训诫他不可以表现得太啰嗦,只有简短的语言才有力量。
太难了。
信的旁边还摆着一本书,希尔伯扫过一眼就回想起了里面的内容,他还阅读了不少描绘爱情的小说作为参考资料,这本也是其中之一,最近的大热门小说《月光精灵的玫瑰骑士》,没想到早幸喜欢这种。
白色头发,他没有;精灵血统,他没有;魔法……第一卷只是说了精灵会魔法,但一直在被绑架,魔法毫无用武之地。
难不成早幸喜欢柔弱的?像那个阿实那种的?希尔伯皱了皱眉,下意识拿起了这本书。
早幸忙完后想着希尔伯大概也饿了,去找艾泽婆婆报备时捎回了不少吃的。
想起艾泽婆婆那个暧昧的笑容早幸就很想用头撞墙,信是艾泽婆婆打开的,她为此向早幸道歉了,解释道自己以为是送来的资料。
毕竟那个厚度谁能想到是情书……虽然内容也不太情书。
等回到房间她就看到希尔伯在用研究古籍的专注度研读着……那本以她和阿实为原型的小说。
这个世界是地狱吗。早幸放下食篮,想要去抢夺书本:“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类书了?”
“做个参考。你喜欢这个精灵?”
“这不是我的书。”早幸想了想还是没把作者拿她取材这事说出来,“我之前的室友借给我的,准备拿这个当话题和琼斯夫人聊聊。”
“哦。”希尔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也知道霍兹的妈妈对这类故事情有独钟。
两人简单吃完饭就从王庭出发,希尔伯带着早幸一路朝太阳港走去,半道上还拐去一家食品店不知道买了什么鬼鬼祟祟地藏在了斗篷里。
早幸乖巧地决定视而不见,希尔伯还特地让她等在了店门外以防被她看见。
太阳港随着天幕从薄红转为通透的深蓝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停泊的船只大都在港湾中歇下了,厚重的缆绳拍打着水面,上面垂挂的海草随之生活在水与空气之间。
希尔伯拦住一个正准备去酒馆用酒精洗刷脾胃的水手掏出一枚银币:“送我们去离海灯塔,明早来接我们就再给一个银币。”
水手咬了一下银币后头疯狂上下摇摆:“没问题。”
那座灯塔离港口不远,一叶扁舟就能跨过黑色海水渡她们到达目的地。等早幸她们下船后水手又摇着橹张帆折返了。
在这座几乎只有嶙峋岩石的小岛上,灯塔是唯一的人造物。希尔伯举起法杖,三簇银白的光芒在他身边亮起,慢悠悠地上下浮动,却紧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放。
“你要抓螃蟹吗?”希尔伯站在岩石间,调整着闪烁魔法的亮度向早幸问道。
“……不了。”早幸谢绝了他的好意。
两人无言地钻进了灯塔,她们的脚步声和魔法的光亮惊动了灯塔的守护人,一个胡须乱糟糟的老人趿拉着脚步走下来,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来干嘛?”
希尔伯直接扔了个银币过去:“在此暂住一夜,我们就呆在楼下。”
老人接住直接塞入怀中,不忘挠了挠肚子:“别做什么惹浪花女神不高兴的事,也别太吵。”
说着又回了塔顶。
价值最少三银币的日出。早幸默默计算。
她出门时换了稍厚的常服,还穿上了能遮住全身的斗篷,现在有些热了,便把斗篷脱下来铺在地上,坐下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希尔伯也别站着了。
希尔伯顺从地坐下,但这样肩并肩的距离下他只要微微一侧头早幸就会落入他的视线中,让他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摆。
早幸垂着头玩手指,等着希尔伯先开口。
希尔伯尽量往前看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往下瞟,落在早幸纤细的脖子上时停留了片刻,那里还残留着淡红色的刀疤,不凑近根本看不到。
那是在王宫的那场舞会上受的伤,对此他也有所耳闻。
“你要除疤的药吗?”希尔伯问道。
“老师给了我的,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早幸抬手摸了一下脖子,摸起来也只是一道微微的凸起,“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对啊,她的老师是草药魔女,自己在想什么。“我会在意。”希尔伯没有移开视线,“看着这个我就会想你会不会又在什么地方受伤。”
早幸无言地解开了盘着的头发,用手指梳理几下后遮住了脖颈。是她大意了,没穿一件高领的衣服。
希尔伯一时有些无语:“……又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了。”
“没事的,我又不是生活在战场或是野外,王庭在你眼里都不算安全的话世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但对你来说不是,你心知肚明。”
“离开那我该去哪儿呢?像你说的那样作为实验动物一直被关在高塔上?”
“我不会把你当实验对象,”希尔伯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真的不会了。塔上会很安全,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只是为你提供一个庇护所罢了。”
早幸本来把头埋在了两膝之间,现在偏过来看他:“我知道你的意思的,抱歉。但只要住在那里就足够不自由了,法师大人,你想要我成为你的什么呢?”
希尔伯的头脑里刮起飓风,他还没想得那么远,在这个课题上他才走出第一步,在尝试着拟定一个标题,关于早幸对他来说是什么的标题。
但连这个他都还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早幸看到他呆愣的反应放松地笑起来,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希尔伯所怀揣的不是书中那样夸张深刻的感情,一个稚嫩的萌芽而已,并不急需她给出什么回应。
霍兹所说的事实在太超前了。
“你的信我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但里面是不是阐述过关于喜欢我的理由?用文字列举时你也发现了,我毫不特别,也没有专长,你能找到的唯一因素就是我们相处了很长时间还一起经历了难忘的冒险。”早幸乘胜追击,“换一个人这样的感情也能成立吧?”
“我信里不是那个意思,”希尔伯皱眉,“而且当时出现的只是你,不会有别人——”
楼上传来一记响亮的喷嚏。
“……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因为事件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法逆转心里产生的想法。”希尔伯平静地把话继续说完。
早幸往楼梯口望了望,没人下来,她压低了声音回答:“楼上听得到,我们要不还是出去说?”
上面传来响亮刻意的鼾声。
“……我想出去抓螃蟹了。”早幸直接站起了身。
谈话被打断。夜晚的小岛风力强劲,早幸钻出去后扒着岩石真的认真找起了螃蟹和贝类,希尔伯跟在她身后,在风中挽起了她几乎飘扬成一面旗帜的长发。
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灌了一口。
“这样比盘起来时好看。”
早幸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风声太大,她是真的没听清。
希尔伯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老师教导的不要比较女性的外貌和自己不想装了的想法,还是选择直言不讳:“我说——我觉得你披着头发比较好看,这算不算我喜欢你的一个理由?”
扯着嗓子说话实在太费劲了,早幸索性凑到希尔伯身边:“那我换个发型你不就不喜欢了?”
“那我就会喜欢上你的下一个发型吧。”
早幸被酸到了。她有点搞不明白希尔伯羞耻的点在哪里,反正和她不一样。
她刚准备再次抽身离开,这个距离让希尔伯很方便地就抓住了她的衣角:“你等一下,我说完帮你一起找螃蟹。”
“……我也没那么喜欢螃蟹。”
“我不明白为什么必须得是我进行说明,小说里并没有角色会对喜欢的理由剖腹明心,一般喜欢就是喜欢了。倒是你,能不能给出一个一直在否定我的理由?”
好像被希尔伯抓住了痛脚。早幸低下了头,这大概是她的问题,没有理由的喜欢,让她无法安心。
并非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感情,她也不敢接受。
因为这样的东西会被收回,她拥有的太少,一旦得到了就不想放手,但虚无缥缈的爱并不能被握在手中,作为被动的承受方她会永远活在患得患失里。
这些还只是她模模糊糊的想法,说出口也显得矫情。
“现实又不是小说。”她只能这样无力的反驳。
这算是把他的大部分参考文献都否定了。希尔伯下意识又去摸怀里的酒瓶,早幸注意到他的动作,凑到他身边闻了一下。
“你居然喝酒壮胆?”
早幸难以置信,她可是孤身赤胆地面对他这些靠酒精才敢说出口的问题。
“我没醉,”希尔伯强行辩解,“我就喝了一口。”
不管怎样,早幸没收了他的酒瓶。
这么一打岔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希尔伯见自己的问题也被早幸给躲掉了,再待下去怕也得不到正面回答,只好说道:“算了,外面挺冷的,还是回去吧。”
回去自然指的是回灯塔里,船只要到明早才会来,她们还要在这个只有老人与海与灯塔的孤岛上挨到黎明。
守塔人的鼾声现在变得有模有样,似乎是真睡着了。希尔伯法杖点地,让闪烁魔法只留下最微弱的一簇灯光,脱下自己的斗篷抖开,盖住了靠在一起的他和早幸。
“多少睡会儿吧,日出前我叫你。”
结果还真是来看日出的。早幸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她工作了一天,又绞劲脑汁处理着自己不擅长的问题,还要不断进行自我剖析,这大半夜的的确是困了。
朦胧中她不自觉地向热源倒去,沾上了就一睡不醒。
“醒醒……醒醒!”
有人在抓着她的肩膀不断摇晃。
早幸费劲地睁开眼,坐了一宿,她只觉得腰酸背痛:“醒了,别摇了。”
她的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等眼前变得清明后差点喷出来。
希尔伯脸上挂着一副占了他半张脸的墨镜。
“你之前说的‘墨镜’,我做出来了,怎么样?”
早幸憋笑得有点颤抖:“很……很不错,很帅。”
就是不怎么像好人。
“是吗,”希尔伯语气有些高兴,伸手也挂了一副在她脸上:“贝拉老师也说不错,就是不太像好人。”
早幸低头把墨镜戴稳,同时憋下一声笑。
“走吧,马上就日出了,占星科的算得不错,昨晚我还担心今天下雨。”
楼上老人的鼾声还没停,两人裹上斗篷就跑出了灯塔,在小岛东边的岩石上坐定,面前的海水一片灰黑,天空是惨淡的白色。
两人无言地等着,很快金色涌动在海天交界之处,让上下交汇成一片辉煌灿烂。淡红的圆盘在不久后从其中破壳而出,为了迎接祂的诞生穹顶一层一层褪去红纱,天蓝成了烘托这一轮朝阳的幕布,怀表响动与她们的心跳重叠,指针周而复始的转动中今天的太阳终于升到了苍穹之上。
白色的浪花拍打着布满藤壶的深黑色礁石,涛声中早幸能听到希尔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不知道我想要和你有怎样确切的关系,但要是能一起看很多场日出和日落就好了。”
早幸回头,希尔伯微微透着幽蓝的双眼正望着她,眼底有属于天空遗存的金色光辉。
“这样不行吗?看到其中一人厌倦为止,那个时刻来到时她只需要抽身离开就好。”
而那时这些景色也会失去意义。
早幸没告诉希尔伯,她在他盯着日出目不转睛时悄悄灌了口从他那没收的烈性酒,现在脸上的热度一定是因为酒劲上来了。
“只是看日出和日落就够了吗?”早幸站起身,俯视着希尔伯,长发成为海风卷起的浪花,“那朋友也可以做到。”
究竟什么朋友会做到这份上啊,他可没想过要拉着梅提欧他们天天早起。
希尔伯也站了起来,现在变成惯常的视角,由他来俯视早幸了:“那好吧,现在就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