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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树下,金钗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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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宫里最标志性的花儿是大红色的山茶。

    然而,六公主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嫔妃喜欢这花。阖宫上下众所周知,宜妃娘娘最爱的是大红凤仙花,虽说也是红花绿叶儿的热烈搭配,却是耐热不耐寒的富贵美人儿;而通贵人脾性内敛温吞,又因不受宠而人微言轻,自然没有条件大张旗鼓地显露自己的喜好;至于院儿里其他几个庶妃,不过都是求个温饱度日的“笼中鸟”,更是没有能力去琢磨那玩乐的事儿了。

    即便如此,翊坤宫院儿里那两株高高的红色山茶,却还是年年盛放、朵朵红花——那红艳艳的山茶花也照旧在最盛的时候,整朵整朵地落到地上去。

    晨起,趁着山茶花开得正好,蓝燕提议几个人扮做江南女子玩,同时也备好了笔墨纸砚、想画下公主和她们的样子。六公主倒也并不扫兴,不仅配合着一起变装,还吩咐幼鸽备了江南进贡的茶,几人随意地在山茶花树下闲聊,等着蓝燕作画。

    蓝燕身穿湖蓝色交领长袄,内搭白色交领长裙,简简单单梳着一对垂挂髻,只在头顶簪了一支手作的绒花做点缀。她静静地握笔坐在不远处,自有一股清幽纯净的气质。

    幼鸽穿着一件粉红暗花的圆领褙子,内穿白色交领袄子和肉粉色百褶裙,梳一对儿俏皮的双平髻,正端详着一匣子珠翠首饰,琢磨用哪个给六公主做发饰。六公主平日里最爱让幼鸽给她梳头。这丫头不仅心思活络,一双手也非常灵巧,除了熟练掌握各种日常发型外,幼鸽还常结合不同的经典款式,创新出一些漂亮又独特的发式来。

    六公主借着菱花镜看见了幼鸽头上过于素净,便在首饰匣子里选了一对五彩的小珠花,递给幼鸽:“幼鸽,你把这对珠花一边一个,插在你头上的两个髻子上边儿。”幼鸽接过来自己装扮好,六公主拉过她的身子仔细端详,果真更突显了幼鸽的可爱灵动。

    随后,六公主便继续乖巧地坐着,静等着幼鸽给她梳头。她望向手中的菱花,只见幼鸽行云流水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和垂发分梢髻结合的发式——盘于头顶的大部分头发蓬松但有型,活像一朵层叠饱满的云;余发则被拢起来另绑了两个小辫子,自然地垂于一侧;垂辫儿旁的留白处,还偏斜地缀上了一串雅致的珠花,更衬得六公主五官清秀、楚楚动人。

    六公主身着淡紫色暗花缎面鸡心领襦裙,配白绸竹叶立领偏襟中衣,正对镜细看自己的妆发和打扮,却看到镜中挤进一张笑脸——原来是车赢走到了跟前。幼鸽见状,麻利地收拾了首饰匣子,抿嘴儿一乐退了下去。

    “这是谁家的嫦娥,这般娉婷婀娜?”车赢侧身绕到了六公主身旁的石凳上顾自坐下,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六公主被他盯得不敢抬眼对视他的眼睛,只含羞带怯地推一盏茶到车赢面前:“油嘴儿!尝尝这江南进贡的茶吧。”

    六公主眼见自己扶着茶盏的手,被车赢的大手覆了上去,愣愣地不知所措。车赢也因手心一凉,而将目光转移到了手上,才发现他接茶的手恰巧轻握住了六公主冰凉的手。因六公主原只是与陪她玩乐的两个丫鬟在院儿里玩,所以,她往日里身后那捧盒挑担的长尾巴并未摆上阵仗,而是四散着忙活自己手头上的活计。也正是借着这无人注目的空档儿,车赢干脆轻轻一使劲儿,稳稳地握住了六公主的手,轻声道:“公主,我有话问你。”

    六公主手心握得茶盏是热的,手背又被车赢沁出汗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便慢慢地被热乎气儿暖了个通透。与此同时,她心跳得越来越快,仍不好意思抬眼看车赢,只温柔地颔首问他:“什么话呀?”

    六公主这不多见的轻声细语地一问,却轮到车赢忐忑了:“这,这茶,叫什么呀?”

    一阵风吹过,六公主额头的碎发清扬,有几绺碎发正扫着她的眼角,她轻笑抽手整理碎发,抬眼看向车赢,轻轻巧巧一句回答:“佛动心。”

    车赢顺着六公主抬起的手看向她的笑脸,似是被那些正随风落下的成朵的大红山茶花映红了一般,有种别样的柔美与俏丽。车赢不由得觉察自己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躲闪公主看向他的眼神,但又追问:“公主,你……想招个什么样的额附?”

    捧着手炉从屋里走出来的幼鸽,被蓝燕远远地摆手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唯恐幼鸽打扰了两小无猜的他们。于是,两个丫鬟悄悄在稍远些的地方遥遥地观望着,掩面偷笑地小声讨论那两个红透了脸颊的少男少女究竟在聊些什么。

    六公主因车赢这没头脑的话一激,吓了一跳:“我,我没想过。”车赢着急:“怎么能没想过呢?那你现在想一想!”六公主闻言侧过身坐着,不再看他:“我那姐姐们都是凭皇阿玛指婚,哪个也不是自己挑的额附呀!”

    车赢起身走到公主另一侧,面向她坐下,又问:“那要让你自己挑呢?”六公主抬眼定定地看着他,脸颊一片红彤彤,却一言不发,急得车赢追问:“你看我行不行?”

    六公主装傻:“什么行不行?”车赢急切道:“当你的额附!”

    六公主小声咕哝:“这婚姻大事,我能做得了主么?”车赢凑上前:“能!”六公主羞恼:“我是能做你的主,还是我自个儿的主?”

    车赢听闻此言,随即就笑了,整齐洁白的牙齿明晃晃:“我只要知道你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就好办了……你且等我去求皇太后,请她做主,把咱们两个凑成一对儿!她老人家聪慧善良又仁义,绝不会驳了我……”

    六公主仍定定地望着车赢,单手托腮似有所思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求了我去?”车赢气恼:“公主,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亏得你耳聪目明,竟然能问出这样伤人的话?”

    六公主见他委屈,伸手拉住车赢的衣袖:“鹰哥哥,若我不是皇帝的女儿,你还会待我如此吗?”车赢任由她拉着自己,略想一想,真诚地望向她的眼睛,回答道:“若你不是皇帝的女儿,我可能都没有机会认识你。我很庆幸咱们的际遇,是上天的安排让咱们有机会相识、熟识,我很感恩我遇到的一切。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相依相伴的理由,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车赢悄悄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着六公主的手:“我们从孩童时就玩在一处,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打开俗世凡尘套给咱们的身份枷锁,你我其实都是独自闯荡的‘刺头儿’。若硬要说起‘皇帝的女儿’这重身份——我只知道,在众多公主中,自幼只有你真心担心我的莽撞粗糙,而处处提点我;至于她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女儿,并没有人当我是一回事儿……唯有你,唯有你当我是友好的玩伴,也从不驳我的好意,有什么新鲜事儿也都等着我来分享,甚至,就连得了一口热汤都想着要让我尝一尝……至于,我待你如何与别人不同,我不信你感受不到……然而,我只是一个流亡投归的穷小子,远不如其他公主所嫁的王公贵胄财宝无数、实力雄厚……公主要是觉得奴才配不上您……”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眶里都微微地闪着泪花儿,六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压了压眼泪,又咧了咧嘴角笑着打断了车赢:“好了,好了……我们两个就不要彼此为难了……你要真有本事让皇阿玛把我指给你,我一定跟你去草原……”

    车赢听见了她的承诺,似有了底气一般握紧了六公主的手,更是接着她的话头儿畅想:“等咱们去了草原,就依着你的生活习惯建一处温馨的公主府,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你说了算——小到养花种草、大到添丁进口,若没有公主的应允,谁都不能左右!”

    六公主羞红了脸,跟着搭腔:“那你好歹是大男人一个,就没点儿自己的想法么?”车赢咧嘴一笑:“我都听你的呀!”略顿一顿,他补充道:“就是我吃惯了牛啊羊啊……咱府里的肉不能断啊~”

    六公主收起笑容,详装严肃:“那,你要是像那几个姐夫一般,莺莺燕燕不断、招猫逗狗不停,我可就太惨了……毕竟,这天底下的好姑娘一茬接一茬……”车赢倏地拉她凑近自己,轻吻了一下六公主鬓角,惊得六公主愣在了那儿却又不敢声张,车赢一副得逞的样子,笑着轻声哄她:“不能够,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别的姑娘自有别的男人爱,跟我有什么关系?公主在我心里,永远是唯一。”

    六公主害羞,抽手回来作势打车赢,恼羞他突然间的“轻浮”,却不想磕到了车赢怀里一个硬物件,撞得“哎呦”了一声。车赢这才想起他专程找匠人打造的发钗,于是,从怀里把那细长的首饰盒子拿了出来。

    车赢打开首饰盒,露出了一支工艺精细、造型华丽的发钗,他将发钗交缠处轻轻捻开,这主体材质为金的发钗便一分为二,成了两支雅致的个体:一支是白玉镶金的一轮明月,简洁大气、高贵典雅;一支是錾胎珐琅工艺与多彩宝石交错的一簇月见草,花叶清晰、生动明艳。两者轻扣便又合二为一,玉质绝佳的明月与花团锦簇的月见草交相辉映,更显雍容华贵。

    六公主眼含笑意看着车赢又笨拙地把发钗扣好,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明知故问地说:“这月见草做发钗,我还是第一回见。”车赢明目张胆地端详戴好发钗的六公主:“这发钗是我自己画了图样,找了老匠人打的——是独属于你跟我的信物。”

    六公主逗他:“哦?那我可得好好收藏着这金钗呢!”车赢继续说:“这月见草是我,这明月是你,只要咱俩在一处,这钗你就要好生戴在头上——两股合一支,咱俩就能永远在一起。”

    六公主看着望向发钗出神的车赢:“车赢?”车赢答:“在呢。”

    她问:“你给我下了什么蛊?”车赢茫然:“公主,谁敢碰那骇人的巫术啊?”

    六公主伸手摘下发钗,放在手心里把玩并端详着:“我想,我是中了你的蛊吧?才能全然不受那一抓一把的薄情郎们影响,只赌我是你心里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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