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声音
郑辰默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他觉着冷，很冷
这个屋子里好像从没像现在这样冷过，没有一丝人气儿的屋子里，就像前几天去过的停尸间一般，好像现在都能闻到那种腐朽的、平静的、死寂的味道。
郑辰默目光呆滞的盯着书桌上的骨灰盒，这几天像是一场大梦一般，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不断的在他周围嘈杂的嚷着什么。
无数双手拍过他的肩膀，自己好像也被紧紧拥入了许多个怀抱。
“怜悯”是郑辰默这几日来见过的最多的表情，他曾经无比厌恶这样的表情，厌恶这表情的眼睛里显示出的无助可怜的自己，如果是总前的自己，总要上前将这表情的主人教训一顿。
可这几日，仿佛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怜悯，最适合现在的自己了，现在这个如丧家之犬般的自己。
来吧，都来吧，都来怜悯自己，都来笑话自己，都来看看这个“孤儿”的遭遇，然后编成一条饭桌上的谈资，引来几句唏嘘感叹，无所谓了，反正最后都要被所有人抛诸脑后。
姑奶奶走的那天，阳光格外的好，透着窗户照着整个房间都沐浴在一片温暖中。
姑奶奶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像寻常普通的老人一般，絮絮的叮嘱着一些琐事，
“辰默啊,要好好吃饭啊，别总顾着学习，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辰默啊,零花钱还够不够啊，别总省着，没有了就自己去拿，不用问我，就在床头的抽屉里。”
“辰默啊,想去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人这辈子的也就这么几十年，奶奶支持你。”
“辰默啊，奶奶有些想那只猫了，有机会再把它找回来吧”
“辰默啊，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啊，一定啊！”
“奶奶有些累了”
郑辰默呐呐的应着，心里却渐渐不安起来，之前姑奶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可就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有空去擦擦奶奶的梳妆台啊”
说完，姑奶奶便如往常一般，惬意的靠在躺椅上，进入午后的小憩。
等郑辰默发现的时候，姑奶奶已走了多时了，因着阳光，皮肤还留存着表面上的温暖。
郑辰默终于知道那奇怪的感觉是落在何处了，面无表情的播出了电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将姑奶奶抬了出去，面无表情的按照周围人的安排，完成了所有的后续工作。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哪怕在灵堂里，在那么多悲伤的啜泣声中，他都没有一丝的感觉。
直到人群散了，他独自一人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回到了这个久违的“家”中。
厨房里再没了烟火气，电视里也没有放着姑奶奶从前要看的电视剧，没了，什么的没了，他又成了那个孤儿！
巨大的悲伤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抱着骨灰盒的少年，站在无比熟悉的“家”中，无声的哭泣了很久很久
半淼地产，是国内知名的地产企业，没人知道它是从何起家，它从不做宣传，也没打过什么广告，只是安静地，悄悄的将楼盘撒到了很多的城市，有人说这企业后台不简单，也有人说他们发展这么快，钱肯定挣得不干净。甚至有相关部门对此进行过调查，可除了发现半淼各地分公司员工数量出奇的少，效率却是出奇的高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的哪怕一点点的问题，甚至连他们做过的楼盘都没爆出过一点点的质量问题。
此时半淼地产的创始人华泮，正坐在专属的会客厅里，听着手下的汇报。
等那人说完，华泮才慢慢的开口，“这么说，除了那引来天雷的妖怪，这珑泉镇说不定还藏着不少腌臜之物啊，准备准备，等我亲自去会会那妖物!”
手下接受了指示，迅速转出门去，华泮抬起手来，想要寻一支笔，可那手却不住的颤抖着，她伸出左手，牢牢的将颤抖不停的手压在桌子上。
老了，还是老了，连自己无比信任的这双手，都要不听自己的控制了。这天下的妖怪怎么就杀不净呢？
自己努力了百年，这双手扼死了多少只恶妖，眼看着近年来派出那么多员工，都寻不到几只成气候的妖怪，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的歇一歇，终于完成了师门几代的夙愿，也彻底的报了仇。
可怎么就又出现了漏网之鱼，还是能引来天雷的妖怪，也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漏网之鱼，可自己的徒弟们
一生才刚成年，身法不错，又有天生巨力，只是这咒法还缺锻炼；
一盈这孩子又是个一根筋的，虽有天眼，却一心扑在了丹药之上；
一灵生死未卜
一宁被那些杂碎害死
一清，是个好孩子，心智坚定，一灵死后更加勤勉，只是终究年岁太浅，还需历练
华泮想着，这世道终究是变了，人心浮躁，自己苦寻多年，也只得这么几个徒弟。
信道者有，可有天赋者却是寥寥无几，宁愿去追寻着世俗的功名利禄，情爱纠葛，将天生灵气浪费个干净！
还得拖着这残破衰老的身子再挺几年
“听我的，别说再挺几年，恢复盛年都不在话下”
“闭嘴！”华泮恼怒的低吼道，那声音又出来了，随着自己的衰弱，那声音频繁的出现，有时候甚至冲出了自己的脑海，直接借着自己的喉舌说了出来。
华泮也不知这声音是从何而来，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她觉着这声音就是自己的，她在这声音的蛊惑下开始吸食妖怪的妖气，来恢复自己的功力。
可这声音远比自己更加疯狂与冷漠，这声音对妖怪有着更甚自己百倍的愤怒与恨意，为了复仇没有底线和规则，只有杀戮才能满足它。
不，华泮肯定这不是自己，绝对不是！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恶毒，呵呵，不就是几只妖怪么，既然妖怪能吸人精血，为什么咱们不能吸它们的精气。想想咱们的宁儿吧，多善良的孩子啊，可就是因为对妖怪一时心软”
华泮觉着心中大恸！可那声音却还觉着不够，继续念道。
“咱们的宁儿躺在那冰冷的地上，手里攥着从妖怪身上撕下来的衣角，整个人的精血都没了，连心都被掏出来了，你还记着那个洞么，啧啧，连血都没有了啊。可宁儿还没断气呢，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妖怪吸了自己的精血，掏出自己的心脏。”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咱们赶到的时候，宁儿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他在叫师父呢，他还等着师父来救他呢，‘师父师父我好疼师父我好疼’记得么，就是这么叫的。”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华泮瘫坐在地下，她怎么不记得，那声声的呢喃，整日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中，刺的自己脑袋生疼，心也生疼。
可那声音却陡然便的尖利愤怒起来“别说了？别说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软弱、废物的师父才害的我的宁儿生生折在了那狼妖手中，你这个废物！！！趁早把身体交给我，还记得我是怎么处置的那狼妖么？我悄悄的跟着他，找到了它的窝，我在他面前一个、一个、一个的将它的亲人都折磨死了，先是它的老婆吧，那个更废物的狼妖，先挑断了四只蹄子的筋脉，挖出眼睛，当响炮踩碎了。那几个狼崽子叫的啊，真是舒心呐，最后把妖丹活活挖出来。哦，那几个狼崽子就更有意思了，倒吊起来一点一点的把血放干净，他们还喊爸爸呢，真是可笑，他们爸爸那时候都疯了吧。最后是那只狼妖，疯了不要紧，弄清醒了让他看看地上几筒血淋淋的狼皮，就是可惜了，还没等我动手，他就自我了断了，真是便宜它了！”
“啊，还有那两颗妖丹，顶咱们十年的修炼呢。”
“你这样做，和那腌臜妖怪们有何区别！”
“区别，区别就是我是人，他们是妖，就应该被踩在脚底下，剥皮取骨，物尽其用！他杀了宁儿！他活该！天下的妖怪都活该！活该被我折磨致死！！！”
“还有呢是不是时间长了，忘记了咱们的夫君和孩儿是”
瘫在地上的华泮听得此言，猛地坐了起来，手掌直击后颈，将自己和那声音一同拍晕了过去。
一生听师姐说，师父要带师兄和师姐出门，本来也准备带自己的，但是被师兄以还在上学为由拒绝了。
真是不知道师兄的脑袋里是哪根筋搭错了，总是想让自己过什么普通孩子的生活，可那普通孩子日日挣扎在题海中，这样的普通生活有什么好过的。
一生气鼓鼓的去找师父，师父最好了，虽然考教时十分严肃，可是平常的日子里，自己一撒娇，就什么都依了自己了。
这次也不例外，自己拉了拉师父衣角，讨好的锤了几下背，还关切了一下师父的脸色，转天就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坐上了飞机。
只是师兄一清的脸色着实不是太好，可那又怎样，师父也说了，还是以修炼为重，上学只是为了识理明事而已，不用太过认真，嗯嗯，以后就拿这句话堵师兄嘴了。
终于能出去玩啦，哈哈，听说这珑泉镇产酒，酒香醇厚，萦体三日不散，说不定还能悄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