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雨声潇潇,滴滴雨珠打湿树干。
昱日,模糊不清的线条浸入冬风,僻静的小径仍旧潮湿,残叶间落入几丝欲坠不滴的润珠,风雪直冲拂面。
昨日谢沉的一番话,谢征回去细细想着,觉得是该如此。
早朝,照例。
他甩了甩宽大的袖袍,眉眼紧皱着,指尖微微泛白,声音低哑:“诸位爱卿,朕先前已阅你们的奏折。其中,以乱党入城之事最为居多,朕今日早朝,便是想彻底落实谢卿的想法,令选人手相伴。”
谢征最近不知如何,染上了些长治不好的咳喘,常常夜不能寝,头有时又会微微作痛。
屈指叩着龙椅,他眉头愈发紧皱。
听闻此话,底下诸多大臣为之好奇,不由握手发言:“臣,斗胆请问陛下。谢卿的想法是如何的?”
龙椅上的天子正屈手按着眉心,听后烦躁的轻抬双眸,昂头示意谢沉。
他一袭艳红的锦缎长袍,包裹着俊秀挺拔的身躯,宽肩窄腰,腰间佩戴着一只令牌。乌黑墨发尽数拢上,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流畅且富有骨感。
谢沉向前微微一步,屈手微微弯腰后,挺直了脊背:“谢某见识狭隘,若下面有何处不恰或不可取的地方,还请诸位大臣为我指点一二。”
少年说完后,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接着又道:“此次不论这消息是真或假,谢某认为都应入村。其原因有以下二点…”
谢征松手,开始认真再次听起来。
“一是,长安城外的村落虽无定居在城内,但籍土仍是大吴之都,也就是繁华地带长安。谢某曾入村过一次,我观察过,那儿的百姓仍穿着布衣,为了生计还曾闹出过命案。我想,即是归属于长安的话,那朝廷就不得不多为城外村落进行引进开发,保证百姓生计水平有所提升。”
谢沉平静地说完后,眼底多了丝漆黑的幽暗,愣了愣,又继续开口:“二是,若是无人能够确定消息真假,那不如由朝廷派人手带领亲自出马,去乡村打听一二。”
诸位文臣听后,不由得开始回味起这两点。
自大吴开国以来,还从未有一人关心过长安城外的状况,尤其是那些偏僻的小村,更是仿佛被人单独剔除了一样无人顾及。
如今他这一提,倒是可以一举两得地实施了。
谢征默默听着,忽的笑了一声,连忙坐直身子对他摆手:“谢卿啊,午时便行,彼时正是百姓居家的时间,你赶紧选几个身手敏捷的卫士,即刻出发。”
谢沉莞尔,眉眼带笑:“臣,遵旨。”
…
细雨蒙蒙,天边隐隐的幽暗倒映在女孩的双眸中。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睫毛乌黑而茂密,小巧嫣红的嘴唇边点缀两个小梨涡。
昨日约定的上街,陈仕凇忽然被叫去旁边一户人家中做事,她一时有点失落,等他回来吵着闹着赶雨天去。
古代可不同科技时代,林薇渔日日蜷缩在自己的被褥中,素日里就跟着附近女子学学基础的女红,一天无聊地过完后,她才发现时间被消磨的也挺快。
“渔渔,你啊,非赶着这天来上长安街,你看,原本热闹非凡的地方,如今倒是显得咱俩贵门公子小姐出来游街了。”
林薇渔听后轻轻对他露出个甜甜地笑,转而脱离油纸伞的阴影下,到空地转了一圈:“爹,这样也挺好的呀。我们自由自在的,也不会被平日里那些狗仗人势的官兵们说啦。”
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她仔细听那些女子们谈论过,长安街时不时会有一些官兵,心情不好时便欺压老百姓,弄的根本出不了门。
陈仕凇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瞥见在雨中的女孩,急忙伸手将她拉过来:“诶诶诶,别往雨里钻啊。你身子本来就弱,别再弄病了。”
她的乌发只用了一根钗子别起,长发披落及肩,被冷风吹乱。林薇渔望着他,回应:“知道了爹,但今日确实不适合出来游玩,处处冷清清的。”
拉着她手腕的男子笑了声,一时无言。
林薇渔见他不言,侧脸望见一家紧闭的商铺,开始思索起这些天的事情走向。
这些日子光是卧着睡觉,倒忘了自己是有任务在身了。系统长时间没有提示,她也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去过,但仔细一想,剧情好像有点不对了。
原书中女主这章情节也确实上了街,可时间并不是这天,剧情是因下雨女主又拖了一天,所以和原书对应的应该是明天才对。
林薇渔有点后知后觉,自己在无意中改变了剧情走向,系统又一言不发。而且自己的任务好像是改变女主结局,这样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步子缓慢的踏着,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家胭脂铺。
陈仕凇摸了摸自己衣袖的铜板,想着应该能够,拉着她便走进了商铺。
“诶…爹,你干嘛啊。”,林薇渔抬眸看向了商铺,瞥见其中粉粉罐罐和闻见味道,便知道他要带自己买胭脂。
“你之前不是说过,女儿家用的胭脂要挑上好的,否则会烂脸的。我看你平时里也不怎么打扮,想着铜板够用了,带你选个胭脂。”他笑着回应。
二人已踏了进去,油纸伞被收起拿在手中,里面信步走来一位女子,妖娆妩媚,身姿无处婀娜。
老板娘对他们轻轻一笑,葱白的手指已抚向了林薇渔的手:“不知二位有何需求,是这位娘子要买胭脂吗?”
陈仕凇松开她的左手腕,对她笑了笑,回应:“是的,还麻烦你带她去看看适合她的胭脂。”
女子捏着手帕,将她带进了里间。
林薇渔一脸懵,刚进去就被浓重的胭脂粉味弄的咳了几声,老板娘见状,张开红唇笑道:“小娘子,一见你就是初次来买胭脂吧。不用担忧,我的胭脂都是上好的,你可以跟我说你的需求,我帮你找适合你的。”
她眼眶此刻沾了一抹红,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幅身体怎么如此娇弱,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的美人样:“老…老板娘?”
女子应了一声,笑着松开她的手,走到一处摆着粉红胭脂的架子前,伸手拿了一罐。
林薇渔原是不知道老板娘在古代的称法的,只能按着自己的感觉试探地出声,转眼就瞥见她拿着胭脂朝自己走来。
“小娘子,我觉得这应该适合你,你看,淡淡的嫩粉,最适合你们未出阁的小女子了。我年岁已老,脸上的憔悴只能靠这些色彩鲜艳的遮盖了,你试一试。”
老板娘边说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马蹄声混入她的叹息中,面色开始有点忧愁。
林薇渔不懂古代的规矩,轻轻地伸手接过,透过纱门望见屋外苍老的背影,正无措的盯着那些胭脂发呆。
“谢过老板娘。”,她说着,收回目光,打开胭脂的盖子,沾上一点抹在脸上。
一点点嫩粉,给她小巧素净的脸蛋增添了几丝俏皮的感觉,耳垂慢慢开始染上赤红,与脸颊连接。
老板娘给她拿来一面铜镜,镜中映着她的脸蛋,眉目如画,白璧无瑕。
林薇渔有点愣神,还是在老板娘的呼唤下才回过神来,她收回思绪,甜甜地开口:“老板娘,这胭脂甚是好看,我想给我的左脸再抹上一点可以吗?”
老板娘莞尔,伸手拿起胭脂,指尖温热地点在脸颊,手法缓慢温柔,最后收回手站远望了望:“甚是美丽啊,小娘子,你天生尤物啊,这胭脂真是找对主人啦。”
她不自觉想到自己在现代时,母亲经常给她这样化妆,摩挲她的脸。鼻尖开始微微泛酸,最后低头调整了下情绪后重新抬头。
女孩害羞地笑了笑,拿起铜镜又照了照,屋外传来陈仕凇的声音:“渔渔啊,你好了吗?”
许是他爱女心切,等了一会儿便有点担忧,忍不住开口唤她。
“啊!好了的爹,你等一下。”,林薇渔放下铜镜,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走出屋外。
扑过胭脂的女孩更生动人,仿佛如冬日唯一的暖阳,令人不自觉靠近,为之赞叹。
陈仕凇望着,愣了会,将手中早已紧握多久的铜板递给老板娘,给她说了声谢后拉着她走出商铺。
“诶呀,太美了乖女,爹看见后第一时间都愣住了!”
陈仕凇拍了拍大腿,仿佛有什么惊天的喜事一样激动,他伸手接过林薇渔手中的胭脂,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官兵办案,速速远离!”,远处伴随着马蹄声,一阵忽来的男声高喊着,随后快马加鞭地继续前行。
林薇渔不禁被吓了一哆嗦,抬眸望向对面那个身影。
一身锦衣华袍,青丝玉带,随着骏马奔跑起来,衣袂飞扬。如玉的姿容,随风而起的乌发,令所过之处,万物皆惊心。
马上的男子宽肩窄腰,红色官服勾勒着不过分贲张而又□□的身材,面容如玉,眉眼冷淡疏离。
林薇渔呆呆地望了一会,内心os:???古代的官长的恁帅吗?还是我这副如此美丽的脸穿进去就该有这样的待遇啊!!
男子快马路过,一旁跟随的兵士马步急促的跟着,正巧与没注意到的陈仕凇撞上,面漏不悦。
陈仕凇手中的胭脂被撞的飞开,掉落在一旁的地上。他抬头望了望几位官兵,心有无奈:怎么又是官兵,事还挺多。
“不好意思,无意冒犯了几位官兵,鄙人向几位大人致歉。”,他刚说完,打算直起身子去捡起胭脂。
那位被撞的兵士不悦,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马上的男子回头,对上女孩盯着她的清澈瞳孔。
谢沉:……
林薇渔脸颊更烫,回过神后转头,便望见这幅画面:陈仕凇正被侍卫拦住,嘴中说着什么不带眼睛顶撞官兵之类的话,而后面一群人则是无声地看着。
先前她生活在法制社会,没体会这种局面,如今父亲被为难,林薇渔没多想,信步走到他们面前:“小女林薇渔向几位大人道歉,确乎是我爹无意撞到大人,还请大人,大人有大量,我爹并非故意,他耳朵有点不好,诸位大人请原谅他这一次。”
陈仕凇:……
林薇渔os:不是…系统这种会出人命的时候怎么没来个提示啊,用上苦肉计大法吧!
谢沉瞳孔中映出她的面容,不由一怔: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两腮粉红稚嫩,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
兵士仍旧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明明没有惹着他什么,偏是逮到个机会就盯着老百姓不放。
男子嘴角扯了扯,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开口:“宋将军,不必如此纠缠。他们既已认错,便认了就是。盯着普通老百姓没什么意思,对吧。”
闻世子见状,也开口附和:“是啊,二叔,就这样吧,人家也没怎么着您对吧。”
宋山普无言,只好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谢沉轻笑了声,伸手抚向她的手臂,低语:“不必这样了,快起来吧。”
林薇渔正微蹲的腿麻,被受宠若惊的对待一怔,随后连忙站直道谢:“谢过大人。”
陈仕凇望着一切,浑身充满了惊讶的神色,待他们走后连忙小跑去拿起胭脂。
“还好胭脂没坏,渔渔,谢少傅对你有点不一般呐。”,他嗓音低哑,明明一席人早已走远,他们的背影也渐行渐远,可还是像有意避着一般。
林薇渔抿了抿嘴,重新盯着那道声音,不解:“谢少傅?怎么不一般啊爹。”
一旁的人将胭脂塞进她手中,小声握着她的手腕,靠近她的右肩膀:“他可是皇上最重用的大臣,太子的少傅。年仅弱冠,听闻他一向是冷淡的,不喜与人接近。”
女孩回眸一笑,青丝摇晃:“爹你想多啦,或许传闻都是道听途说,万一这个谢少傅挺平易近人的呢?”
陈仕凇缓缓摇头,握紧油纸伞朝她那边靠了靠,不再发言。
她目光如炬,又望向远方,那人的身影已融入幽暗,马匹的声音仍回荡耳边,手心的温度余留。
林薇渔默默笑了下自己的行为,低头不再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