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方寓宁：“！！！”
师兄为什么要现在问这个？！洗床单什么的，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沈赫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方寓宁连忙解释：“那个，昨天我和师兄值夜班，用了他的被子和床单。”
她又看向沈赫行说：“师兄，我已经洗了，就是还没干，下周一再带给你。”
黄佳莉露出了然的笑，那笑中带了些意味深长：“哦——”
她瞥了眼沈赫行，跟方寓宁说：“你给他洗什么洗？自己的活不知道自己干，你别惯着他！”
方寓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惯：“没事的黄老师，反正也是用洗衣机洗。”
“嗨！”黄佳莉摆摆手，“你住宿舍，再怎么也不如他在家方便，下次别这样了啊。”
方寓宁汗颜：“应该没有下次了，再过一周，我就要去其他科轮转了。”
黄佳莉：“那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妇产科？”
方寓宁想了想：“大概十月份左右吧。”
黄佳莉高兴道：“行，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这组。”
沈赫言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她妈妈平素就是个铁娘子，在家堪比当朝太后说一不二，现在看她这温柔体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寓宁是他们家刚过门的儿媳妇。
沈明从厨房里端出菜：“诶诶，都别在那儿坐着了，快来吃饭，今天的菜是我一大早出去买的，都新鲜着呐。”
饭桌上，黄佳莉不停招呼，沈赫言也主动给方寓宁夹菜，给她舀了一勺包菜炒粉丝。
“姐姐，我爸做的这个最好吃，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亲戚，那些小孩儿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碗。”
沈赫行半路截胡，将那勺菜舀进自己碗里：“你姐姐不爱吃这个。”
饭桌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俩，方寓宁被他们看得如坐针毡：“不好意思啊，我比较挑食。”
黄佳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赫行就开口：“没事，谁没几样不爱吃的东西？你沈老师还不爱吃胡萝卜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明：“小时候家里做了胡萝卜炖牛腩，你沈老师把牛腩全部吃完，光把胡萝卜留给我。”
沈明脸上挂不住：“嘿，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讲。”
黄佳莉跟方寓宁笑骂道：“他就是这样，嘴馋，管不住自己！天天说要减肥，经常吃多了又后悔！”
沈明老底被揭完，却仍补救道：“这次我饮食已经控制快两个月了，前两天我称体重，都轻了两公斤了！”
沈赫言：“爸，我们老师之前减肥，两个月瘦了快十斤，你这个两公斤不太够看啊。”
沈明理直气壮道：“我老了，代谢不如他们年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寓宁没想到沈明身为院长，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一时间，那股面对上级时的不安与紧张消退不少，神情也轻松起来。
而且，由于沈明做的菜太好吃，方寓宁居然有点吃撑了。
她本以为，这顿饭吃完以后，她还需要回去再加个餐的。
“姐姐我跟你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沈赫言手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顺着桌沿往下流，在方寓宁衣服上打湿了一大片。
沈赫言抽了许多纸擦，黄佳莉道：“言言，快让方同学去你房间用吹风机吹一下。”
“好，姐姐跟我来。”
方寓宁跟着沈赫言去了她房间，沈赫言插上吹风机，作势要给方寓宁吹衣服。
方寓宁有手有脚，没到需要别人伺候的地步，她接过吹风机：“我自己来吧。”
“行，”沈赫言道，“我出去一下。”
衣服很快吹干，方寓宁拔掉吹风机插头，连接着尾部的长线一甩，从书桌上打下去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在地上摊开，方寓宁依稀觉得有点眼熟，她挪开椅子，想蹲下将本子捡起来。
沈赫言开门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瞳孔骤缩，一个猛冲过去捡起笔记本。
“姐姐，你吹好了？”她心脏狂跳，这本笔记本里记着所有她玩游戏的攻略，而且全部拍照给她带的徒弟看过。
方寓宁也是其中之一，她那么聪明，一旦看见这里面写的什么，绝对能识破她的身份。
她还没做好掉马的准备，更不知道怎么跟方寓宁道歉。
沈赫言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她额角渗出汗水，手紧紧按着笔记本。
方寓宁见状，料想里面应该是很隐私的东西，她主动道：“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赫言结巴道：“哦……哦……那就好……”
方寓宁笑笑，转移话题：“你房间里居然有电脑呀，还是台式的。”
沈赫言点头：“嗯……”
方寓宁：“黄老师他们真开明，一般不会有家长在高中期间就给孩子买电脑的吧？”
沈赫言把笔记本塞到书架最里面：“嗯，他们不是很在乎我的成绩，觉得只要我健康开心，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就好。我哥也是这么养大的，不过他比我上进，人又聪明，自制力又好，我是比不上他啦。”
沈赫言“唔”了一声，思索道：“可能是因为他们见过太多生死了吧，不是很多人说，老师因为见过最优秀的学生，所以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平凡，是鸡娃的重灾区，而医生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所以对孩子的要求是健康就好。”
方寓宁没说话，她觉得沈赫言这句话也有例外，像她爸妈也是医生，可她经常怀疑，就算有一天她扛不住死掉了，她爸妈也只会指责她过于脆弱，对父母没有感恩之心。
她想起方才在饭桌上，沈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互动，没有指责，没有命令式的语气，有的只是彼此平等的调侃，满是尊重的松弛。
方寓宁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阴暗的老鼠，在大雪天气，隔着冰冷的栅栏和玻璃，偷窥别人家的温馨。
“咚咚”，沈赫行敲了两下门：“师妹，你好没有？”
方寓宁打开门，眼前，沈赫行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纯白的t恤，灰色短裤，右手指尖勾着一串车钥匙。
“走，我送你回学校。”
方寓宁跟沈赫言说了再见，又去向黄佳莉和沈明告别，这才跟着沈赫行出了门。
车子发动，沈赫行踩下油门，慢慢驶出了小区，周围景色不断向后移动，出乎意料地，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配合着雨滴落到车身上的滴答声，竟然意外地和谐。
没走多久，道路便堵起来，前方一排排车辆的红色尾灯亮起，映照在人的脸上。
沈赫行手搭在方向盘上，小臂肌肉随着动作微鼓：“可能你回去要晚一点了。”
方寓宁看着窗外的雨景：“没事，现在下雨，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到学校雨就停了，挺好的。”
沈赫行突然笑了下：“我也觉得挺好的。”
他意味不明，方寓宁凭本能觉得，她说的“挺好”和沈赫行说的“挺好”，不是一回事。
屏幕上显示有电话打进来，沈赫行按下接听。
“小沈啊，下周末的学术会议你去吗？”
“要去，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我们人员调整了一下，现在接待教授们的人手不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可以，没问题。”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我把文件发给你。”
“嗯，挂了。”
方寓宁好奇道：“师兄，你们要开什么学术会议啊？”
沈赫行把刚刚收到的文件发给她：“你打开看看。”
方寓宁点开，简略的浏览了一遍，看到参会人员的时候，倏地指尖一顿。
沈赫行问：“怎么了？”
方寓宁指着其中一个人名说：“这个‘方海’，是不是云城人民医院的方海？”
“我问一下。”沈赫行去问负责人，很快那边回复说是。
方寓宁蹙眉：“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我爸爸，不过他为什么没跟我说呢？云城和江城离这么远，总不可能他来一趟，连顿饭都不和我吃吧？”
道路终于疏通片刻，沈赫行踩下油门：“说不定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他像是在说一件早已熟记于心的事情：“下个星期天不是你生日吗？”
方寓宁满眼不可思议：“师兄，你怎么知道？”
路又被堵住，沈赫行停了车，侧过脸道：“从你朋友圈看到的。”
方寓宁脑子“轰”的一声：“等等师兄，你怎么能看到我的朋友圈？”
她迅速点开沈赫行微信，发现自己居然没给他分组！
她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了多少？”
沈赫行察觉到不对劲，但他还是说了实话：“全部。”
车内的气氛瞬间低迷下去，窗外的鸣笛声仿佛一下子变得很遥远，整个世界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方寓宁握着手机，垂着眼帘不说话。
全部都被看到了，那些她羞于启齿的纠结、痛苦，还有她那张八年制的录取通知书，全都在沈赫行面前暴露无遗。
如果沈赫行再一时好奇，知道她从八年制转到五年制的真正原因……
方寓宁哑着嗓说：“师兄，太堵了，我下去打车吧，不耽搁你了。”
沈赫行眸光沉静：“外面又下雨又刮风，照这个堵车程度，你就算在这儿淋半个小时，也不见得能打得到车。”
方寓宁手放在车门开关上：“没事，我……身体好。”
“师妹。”沈赫行看着她的眼，逼她直视自己，语气仿若砺石，直击人心，“你这么急着逃走，是不是在害怕？”
“怕我发现了你那些不好的过去，对你产生偏见，从此以后，再也不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