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说完，方寓宁忽然觉得自己做法很不妥，她是对沈赫行很有好感没错，但沈赫行不见得想和她在一起。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大部分原因，也只是为了找个人陪伴她而已，沈赫行人好，又亏欠于她，答应的几率很大，是这个人的最佳人选。
这对他很不公平。
方寓宁慌乱地低垂下眼：“对不起师兄，你就当我在说梦话吧。”
她仓皇地去摸车门把手，却被沈赫行一把按住。
他的手很大，骨节清晰粗长，很有力量感，覆在方寓宁手背上时，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好。”
方寓宁眼瞳睁大，心脏像只被追猎的野兔一样乱蹦，肢体也不听大脑的使唤，任沈赫行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紧接着收拢扣紧，完全无法逃脱。
沈赫行带着她的手，搁到主副驾之间的扶手箱上，他收敛眉眼，看向已经呆滞的方寓宁。
“我们谈恋爱吧。”
方寓宁拉着行李箱回到宿舍，几个室友正在聊天，看见她叽叽喳喳围上来：“宁宁你回来啦！你今天不在你朋友那边住吗？”
“嗯，”方寓宁放松着脖颈，“我要搬回来了。”
贺弥她们高兴道：“那太好了，少了你，我们寝室都没那么热闹了。”
方寓宁笑着说：“是吗？”
“当然啦，”甘纯溪献宝似的送杯奶茶到她手上，“这是我今天值班从科室偷回来的奶茶，给你喝了！”
谷小萱咂道：“什么偷？说这么难听，咱们周末值班给工资了吗？我们这叫合理弥补自身损失！”
甘纯溪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对对对！”
听着她们斗嘴，方寓宁感觉周身的空气都轻松起来，她把奶茶贴到脸上冰了冰，眼神温柔，嘴角泛着浅浅的笑意。
贺弥问道：“诶宁宁你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快哭了？”
“没什么，”方寓宁的视线从她们脸上划过，“就是觉得，你们真好。”
寝室关灯后，方寓宁躺在床上拿手机做题。
做完一章节的题，她打了个哈切，这几天要不在赶路，要不在医院陪床，根本没休息好。
可是虽然这会儿困意已经上来了，她还是不怎么睡得着。
她关掉手机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眼神放空。
自己居然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方寓宁曾经幻想过许多次自己谈恋爱的场景，有透着甜意的亲密，也有如太阳般温煦的包容。
可现在这些全都不存在，她和沈赫行，一个是寻求躲雨屋檐的孤鸟，一个是出于愧疚，暂时收留她的屋主。
仅此而已。
她重新抱起手机，男女朋友之间一般要聊什么呢？她是不是应该跟沈赫行道一句晚安？
正纠结着，沈赫行那边就发来消息。
沈赫行：睡没有？
方寓宁呼吸一滞，犹豫片刻，缓缓打字：快了，你呢？
沈赫行：在看文献，马上睡。
说起这个，方寓宁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方寓宁：师兄，你现在有人帮你收集数据吗？
沈赫行：没有。
方寓宁：那我可以继续来给你做事吗？
沈赫行：当然可以，你之前的劳务费我都还没结给你。
方寓宁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她回去一趟，机票又花了一千多，现在财务状况已经在冒赤字了。
方寓宁：那明天还是去病理科吗？
沈赫行：嗯，明天他们病理科要开会，我们吃完晚饭再去。
方寓宁：好。
她给手机按了息屏，放在胸口，眼睛盯着帐顶，心想以什么话来结束这段聊天。
过了好几分钟，她手机又震动了下，她拿起来一看。
沈赫行：快休息吧。
沈赫行：晚安。
方寓宁抿着嘴唇，打字道：晚安。
连日的劳累令她很快陷入梦乡，一觉睡到闹铃响。
今天又是换科室的日子，方寓宁这次去的是五病区，甲乳外科。
虽说名字取的是甲乳外科，但这个科室实际上是一个大杂烩科室，里面什么病人都有，做胃部手术的，做胆囊手术的，甚至连做胰腺手术的都有。
方寓宁被分到第三组，要不说她运气真的差，这次她居然又和陈靖文碰上了。
“……”
方寓宁乖乖打招呼：“陈师兄好。”
陈靖文推了下眼镜，神色淡漠：“嗯，你好。”
这个组的副高翘着嘴角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副高姓吕，全名吕尚平，见陈靖文不说话，方寓宁便回答道：“吕老师，我们之前在二病区的时候在一个组。”
吕尚平抱着胳膊说：“哦，这样啊。”
他脸上漾着笑容，眼尾有浅浅的纹路，按道理是张面慈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方寓宁就是觉得他的面貌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之前见过的老师，不管是李启东，还是后来的孙老师钱老师，都没给方寓宁留下这样的感觉。
吕尚平对方寓宁并没多特别的态度，稍微聊了几句，就把她扔给陈靖文和另一个师姐了。
师姐名字叫陶槿鸣，是个性子直接、又有点八卦的姑娘。
她笑嘻嘻地勾住方寓宁的脖子：“哎呀，来了个好乖的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
方寓宁正想说没有，就想起昨天在车内，她与沈赫行的对话。
她视线飘向其他地方，慢慢点头：“有。”
陈靖文忽而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陶槿鸣惋惜道：“好吧，没法给你介绍对象了。”
她从胸口抽下一支笔，随手拈过一张纸，唰唰写下几笔：“这是今天要换药和做心电图的病人，陈靖文，你有什么要交给师妹做的吗？”
陈靖文敲着病历：“没有。”
“那行，”陶槿鸣把纸递给她，冲她眨了眨眼，“目前交给你的任务就这些，懂我的意思吗？”
她和陈靖文都是规培生，不像沈赫行那样有资格直接放走她，此举意为“做完事你可以溜，但被抓住了不能把他们供出来。”
经过三病区忙碌的死亡洗礼，方寓宁对这个待遇相当满足，她感激道：“谢谢师姐！”
这一整天都过得还算轻松，复习时间很充足，下班后，沈赫行给她发消息。
沈赫行：我在外科大楼一楼等你。
方寓宁：好。
方寓宁收拾好书包下楼，一出电梯，就看见沈赫行高大挺拔的背影。
她小跑过去，轻声唤道：“师兄。”
沈赫行回头，因为逆着光，他的面部线条显得干净流畅，一双眼睛黑而深沉。
他收起手机：“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但方寓宁清楚地意识到，由于关系的转变，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和原来不同了。
有一种，不伦不类的尴尬。
方寓宁原以为沈赫行就带她在医院外面哪个餐馆对付一顿，直到车越开越远，停在了某个超市的停车场，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师兄，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沈赫行解开安全带，掀眼望向她：“嗯，买菜。”
方寓宁睁大眼：“啊？”
沈赫行见她呆愣愣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走，下车。”
他们从超市门口推了个购物车，这个点正是下班晚高峰，超市内挤满了人，有单身青年，也有结婚多年的夫妻，还有正在热恋期的情侣。
他们先去了生鲜区，沈赫行问道：“想吃什么？”
“我都行。”方寓宁道。
她一贯是这样，涉及到需要麻烦别人的地方，从来不提出自己的意见，一切以别人方便为主。
沈赫行手指在推车杆上敲了敲，略一思考：“等会儿还要回医院干活，我们吃点省时间的，青椒肉丝可以吗？”
“可以的。”
他们买了肉之后又去蔬果区，路过西红柿摊时，方寓宁的手忍不住在红色的皮上戳了戳。
沈赫行：“要吃西红柿吗？”
说完，他扯下一个塑料袋：“买两个回去做西红柿炒蛋吧，你喜欢咸口还是甜口？”
“咸口，”方寓宁道，“我只有凉拌番茄才喜欢加糖。”
“我也是，”沈赫行装好番茄，递给导购称重，“看来我们口味都一样。”
他说的话和他的动作都充满着生活气息，和在医院工作时的精英模样相比，多了几分人情味。
方寓宁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两个人一起逛超市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了，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脱去了职场身份，沾染上人间烟火。大家先入为主的，不是你有多位高权重，而是你和你身边的人是什么关系。
在她和沈赫行穿梭于琳琅满目的货架之时，无论是推购物车时相互靠近的胳膊，还是购物车里放着的肉类蔬菜，一切的细节都在告诉着经过他们的路人——
他们是男女朋友。
得出这个结论，方寓宁的脸颊和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买完菜，沈赫行带方寓宁去买拖鞋，他指着一双黑色男款拖鞋问导购：“这个有女款的吗？”
导购回答：“有，要多大的？”
他们看向方寓宁，方寓宁道：“37码。”
沈赫行又问：“没有冬天穿的拖鞋吗？”
导购：“唉哟小伙子，谁大夏天的卖棉拖鞋？”
沈赫行视线落在方寓宁脸上：“等回去我在网上给你买一双。”
方寓宁手指搅在一起：“嗯……”
沈赫行的准备十分妥帖，方寓宁却感到无所适从。他这会儿就把冬天穿的拖鞋买了，可是她都没有信心将这段关系延续到冬天。
结完帐，沈赫行将车开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进门之后，方寓宁打量起沈赫行的住所。
入眼是原木地板，右手边放置着一套灰色沙发，落地窗外的阳台晾了几件衣服，地上还养着几盆绿植，风一吹过，衣服和叶子都随之摆动。
整个家窗明几净，打扫得纤尘不染。
“师妹你过来。”沈赫行叫道。
两人此刻都已经换上了拖鞋，一样的图案，不一样的颜色和大小，一眼便知是情侣款。
“我给你录入一下指纹，以后你自己来就能开门了。”
他在门锁上输入密码，让方寓宁把手放在上面，来回几次，指纹录入完毕。
做完这些，沈赫行提着装着食材的袋子进了厨房。
方寓宁提出要帮忙，他却说做饭时习惯一个人从头做到尾，让方寓宁去沙发上坐着玩。
沈赫行的动作很快也很利落，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干脆而富有节律，随后抽油烟机开启，燃气灶点开，菜下进热油锅，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饭菜的香味在屋内萦绕，方寓宁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望着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忙活的男人，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填满。
沈赫行做了三个菜，青椒肉丝，西红柿炒蛋，还有过水后再炒的菠菜。
整张饭桌上，甚至连碗都是他摆的，方寓宁什么都没做。
她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赫行小臂肌理微胀，上面还贴附着洗手留下的水珠。
“原来只有我自己的时候，不管是在家做饭还是出去点菜都不方便，只有一个菜觉得没意思，菜多了又吃不完。”
“现在你来了，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