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安。
深夜,苎画果真偷偷去寻了白莺,宫邺悄然跟在了她身后不被察觉。
“苎画?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上次我同你讲的事你可放在了心上?”苎画开口问道。
白莺想了想,无奈道:
“我被抛弃了也好,日后我不会再参与这些事,苎画,你若当真想回去,便多加小心。”白莺微微一笑。
“白莺?那个男人值得你这么做吗?你能确定他不会背叛你吗?还是说,他有能力带你回去?
分明你是我们这几个人当中最想回去的!可是如今,你是怎么了?”
“苎画,先前对你的言辞过激我向你道歉,对于当初你告知上面我的疏忽一事,我确实心有怨愤。
可是如今,我已经寻到了于我而言可托付终身之人,我不想失去他。”
“白莺,算我拜托你。”苎画低头道,“这个消息只能你帮我,你和洛将军的关系甚近,你帮我去打探一下,可以吗?
我真的想回去了……”
“……”白莺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何事?”
“江国何时立太子。此事宫城从未在谁面前提过,但若是洛冕,宫城定然会同其商谈,故而,白莺,帮帮我……”
“我考虑考虑吧……只是我想说,我同洛将军的关系并没有你们看起来那般好,宫城对洛将军,也并非你们看起来那般信任。
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测,此事我能不能帮到你,还真说不定。”白莺说完便熄了灯。
而苎画也没再纠缠,言:
“多谢。”
随后她便离开了。
宫邺藏到了一边,待苎画走后便派人继续跟上了她,宫邺则是悄然离开了白莺的府邸,走在大街上。
虽说若有消息从洛冕那里走漏,会对洛冕造成不利的局势,但此消息事关宫慕,他并不想牵连宫慕。
故而宫邺最终还是决定不再任由苎画他们继续查探江国的消息。
“小殿下?”
这日,苎画正走在路上,却看到了宫邺正坐在湖边。
“苎画姑娘?你来了?”
“小殿下?您怎会知晓,奴婢的名字?”苎画惊讶问道。
“在这宫中,我若是想知晓什么,开口一问便知。”宫邺笑言。
“确实如此……”苎画低头一笑,“小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无妨,只是想起了母妃罢了。”
“小殿下……”苎画静静地坐在了宫邺的一旁,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一笑问道,“小殿下可知,逝去的人最终会去哪儿?”
“嗯?”宫邺轻声回应道。
“奴婢的娘亲说过,他们是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或许成了天上的星星,或许成了水里的鱼儿,又或许成了四散的蒲公英。
总之,他们都变成了他们想变成的模样,去了他们想去的地方。”
“嗯……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到,有意思。”宫邺笑言。
“小殿下笑起来真好看,先前还从未见过小殿下笑过。”苎画看着宫邺痴笑道。
“……”宫邺微微敛了神色,起身道,“听你口音似乎并非皇城长大的?”
“哦……”苎画低头道,“是,奴婢并非生于皇城,是从很远的边境来的。”
“边境啊……”宫邺边走边说道。
而苎画也跟上了他,在后面走着。
“难怪你的口音带些漠国的腔调。”宫邺淡声道。
“……”苎画闻言为之一惊,但并未表现出来,仅是一笑,“小殿下真是好耳力。”
“今日实在碰巧,不如我们去宫外吃杯茶?”宫邺扭头提议道。
“这,奴婢,不可随意出宫的……”苎画为难道。
“有我在,无需担心。走吧。”宫邺说着便先行走向了宫外。
殊不知,宫邺方才的话牵动了一个小姑娘的心,苎画听着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那句话实实是令苎画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看着宫邺回头看她,回了神赶紧跟了上去。
而后几日,宫邺时常“偶然”遇到苎画,由此宫内许多人便看着苎画和宫邺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
这几日苎画同宫邺相处下来,便越发对宫邺没了戒心,甚至于更喜欢和宫邺待在一起了。
“邺儿,听洛舞说,你要娶妃了?”
这日宫慕闲暇时开口问宫邺。
“洛舞?她就是大嘴巴。并非,只是逗她玩儿的,没想到她当了真。”
“那宫中这几日四起的流言又是怎么回事?那苎画姑娘呢?”
“皇兄。”宫邺警惕性地看了四周后才开口,“我原本想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告知你,只是……”
“何事?”宫邺继续动着手中的笔。
“那苎画是漠国派来的奸细,父皇早已查了出来。而苎画同洛府的白莺,是同乡。”宫邺凝目道。
“……”闻言宫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的笔放到了一旁,“此事当真?”
“当真。我猜想,那白莺恐怕也是漠国奸细,可是洛冕却一直与之相交甚好,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难道真的没发现吗?”
宫邺说着便担心地看向了宫慕,
“皇兄,洛冕此人本就来历不明,虽说他是同你相识多年,又是师徒关系,可对于洛冕,我们能看出来他的野心并不小,
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图为江国付出了这么多,说出去谁信?别真是夏国派来的,又如此能等,能忍,只怕是意图不简单。”
“他能有什么野心,又能有什么意图……”宫慕轻笑了一声道,“邺儿,洛将军是不会有问题,至于那白莺,我再查一查吧。”
“皇兄你为何总是袒护洛冕?”宫邺终是开了口,“皇兄,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你从来都不会怀疑洛冕,
为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能让皇兄你如此信任他?”
“邺儿,我且问你,若是洛冕是夏国奸细,那洛舞呢?他们可是兄妹。”
“即便如此,洛舞她也是被洛冕骗了的,她那种性子,心里根本藏不了事,蠢得很,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你又为何如此偏袒洛舞呢?”宫慕微微一笑。
“……”宫邺一滞,“皇兄,你在说什么?纵使我袒护洛舞,我们之间也是一男一女。”
“……”宫慕看着他书房前的梅树,“这世间的感情,是不受世俗的约束的。
另外,我也并非偏袒洛冕,而是我信任他。”
“可什么感情不是在世俗中产生的呢?这种羁绊已经有了,如何能不受约束。”
“感情,由心而发,而非世俗。
纵使不在世俗之地,只要有心,便能产生感情。”宫慕微微一笑。
“皇兄,你是活在世俗的。”宫邺冷言,“他也是。你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宫慕不再多言。
宫邺也没再多说,而是不悦地离开了。
“小殿下……”宫邺正在院中走着,却看到苎画走向了他。
“……”宫邺并未作答,而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手上有伤,终究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伤怎么弄的?”
“小殿下……是奴婢不小心摔了……”苎画低声道。
“哦。”宫邺即便看出了那并非摔伤,明显是为人打伤,但他不想多管,毕竟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利用她。
“你,想回家吗?”宫邺突然开口问道。
苎画闻言一滞,疑惑地看向了宫邺。
“嗯?”宫邺看向苎画问道。要说这几日相处下来,宫邺也并不反感苎画,故而想着干脆直接送走她。
“奴婢先前是想的,可如今不想了。”苎画低头脸红道。
宫邺看着她的样子已然了然,他实在不想再生枝节,更不想惹不必要的桃花,故而便想着结束了。
“哦。听闻洛府的白莺同你是同乡。我还想着送你二人一同回去呢,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小殿下……”苎画闻言大脑一片空白,送她回去?什么意思?此事同白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白莺为了留下来……
“回去吧。”宫邺说完便离开了,留着苎画一人在原地呆愣着。
“难道是……白莺在洛府,暴露了……”良久,苎画终于得出了结论,随即便急匆匆出了宫去寻白莺。
“苎画?我想过了,我帮不了你……”
“白莺,你的身份可有暴露?”苎画也不听白莺说什么,冲上去便问道。
“什么?”白莺一愣。
她的身份只同白晞和凤眠说过,他二人绝不会将她的身份告知他人,不然也不会事到如今她还能相安无事,只是苎画为何……
“苎画,你在说什么?”
“你我接触并不多,宫邺是如何得知你我同乡的?你的身份是否已然暴露,如此他会不会已然知晓我们是漠国……”
“苎画你在说什么?”白莺打断了她,“你究竟怎么了?”
“……”苎画过了许久才冷静了下来,“白莺,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想留下来。”
“近日可是发生了何事?”
“小殿下,我喜欢上他了。”苎画苦笑了一声,
“我知晓的,我们身份悬殊,可我就算是在宫里,在他身旁做他一辈子的丫鬟,我也很开心。”
“苎画,你可知晓小殿下已然……”白莺整日在洛府待着,自然是能看出来宫邺对落落不一般,可她正要说却被苎画打断了。
“白莺你不必再多说了,日后我们各自相安无事便好。”苎画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白莺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叹息一声,便去了洛府寻了凤眠。
“你是说,宫邺已经知晓你们是漠国人?”凤眠微微蹙眉开口问道。
“我想大抵是,近日宫内传的关于小殿下同一女子亲近一事,恐怕那女子便是苎画。
小殿下一向精明,他若是知晓我同苎画是同乡,只怕多半是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身份……”
“你回去吧。”凤眠开口道,“你叫白晞带你回漠国吧,安心过日子,别再回来了。”
“洛将军?”白莺疑惑地看着凤眠。
“保险起见,你的身份已经为旁人知晓,不能多留。”
“白莺,我们回漠国,现在就收拾东西。”白晞走过来说道。
“白公子……”白莺无奈,“你们都先冷静一下,纵使我们要离开,现下慌张地离开算什么?岂不是坐实了小殿下的猜测?
如此一来,洛将军,你必定会受我牵连,我不能走。”
“白莺,你不必担心我。”
“洛将军,虽说你同太子殿下关系甚好,可正因为你们关系好,若是你有了难处,不是更叫太子殿下犯难吗?”
“……”凤眠低了头,“你还是要走,这边的事我自己处理,你不必多管。”
“洛将军,不必急于这一时的。”白莺微微一笑,“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我们可以寻一个好点的由头,自然地离开,如此他们便怀疑不到我们了。”
“何时?”
“明日,最晚。”凤眠低声道。
从凤眠的声音中,白晞明显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故而白晞也不敢多做停留,便也同意了凤眠的决定。
“好吧。”白莺看着他二人都如此坚决,便也无奈,应了下来。
“好,那你今晚小心一些。”
“嗯。只是,洛将军,苎画那边,虽说我同她并未有多好的关系,说到底也是同乡,还劳烦洛将军能替我多留意一下她。”
“好,只是你还是少同她再接触较好。”
“大抵是不会再有接触了。”白莺无奈一笑,想起了曾经她同苎画关系好的时候,整日形影不离的日子,便不由得伤感。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在背后捅过你刀子的人,很有可能再捅你一次,防备之心不可无。”
凤眠说着便喝了口茶。
“嗯,洛将军放心吧。”
而苎画心神不宁的回了她的屋子发现,宫邺正坐在她的桌前,在那桌上摆放着的却是她想家时便会拿出来看看的从漠国带过来的荷袋。
怎么会?她分明放好了的,没有人能找到的……苎画瞬间便慌了。
“你不必慌,从我见你时便知晓你是漠国人。”宫邺冷淡道。
“小殿下……您,您是什么意思?”苎画颤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苎画闻言便震惊地看向宫邺。
“你也认识,白莺。”
“小殿下。为何?”
“你无需问那么多。作为交换,我会许你王妃一位。”宫邺冷言。
“小殿下?”苎画更为震撼,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小殿下,奴婢做不到……”
“嗯,那我便会将你二人都送到父皇面前,到那时,一个都活不了。”宫邺微微一笑。
“小殿下,您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对吧……”苎画凄凉笑问。
“并非。”宫邺淡言,“我问过你要不要回去,给过你机会。”
“若是我做了王妃,小殿下怕不会转头就休了我。”
“不会。我,并不讨厌你。”宫邺把玩着桌上的荷袋玩味道。
“好。这可是您答应我的。”苎画微微一笑,既然宫邺并不讨厌她,她便觉得,朝夕相处下来,总有一日他能喜欢上她。
而对白莺,她这一刻才真正面对了过去自己对她的嫉妒。
当得知白莺已经回过漠国,而且是跟她心爱的人一起回去时,她便开始嫉妒了。
当初她去接近白莺,不过是因为她孤身一人罢了,她想自己看起来起码是高尚的。
可没想到白莺的能力并不差于她,她怎能接受这个事实?
最终她还是泼了一盆子脏水给白莺,白莺终于不用在她眼前晃了,可是,为什么,白莺能被洛冕那般照顾?
为什么白莺在那般境地下还能遇到她的心悦之人,而恰巧,那人也心悦于白莺。为什么白莺可以那么幸运?
她不信,她的运气就那么差。
终于,她遇到了宫邺,尽管起初她也起了疑心,可是,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沦陷了。
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因宫邺可能知晓她身份而心慌无比时,第一个想到的能倾诉的人,竟然是白莺……
可笑,自己都觉得可笑无比。
是啊,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也不想再披什么羊皮了。
苎画想着便是一阵冷笑,她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宫邺。
也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宫邺能同她一起回家看看,就一眼,也算。
因宫邺正看着她墙上挂着的画,故而正背对着她。
她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宫邺。
宫邺身子一僵,很显然,他从未同女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
而宫邺则明显被惊到了,身子僵直,眉头紧蹙,眉眼间尽是厌弃。
他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墙上那幅画的内容有意思得很,送给落落的话她定会欢喜得不得了。
可谁知,苎画竟从背后抱住了他。
“太子殿下,您可别忘了对奴婢的承诺。”苎画说着便放开了宫邺,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