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城旧事（二）
自那天之后，洛川便整日都泡在书房里，故而每次柔筠来都会去书房寻他，带着她自己做的糕点，而后也会拿本书到一旁静静地看。
留意到洛川要写东西时，她又起身跑到洛川身旁替他研起了墨。
洛川看着她，宠溺一笑。
“洛川！今日天儿这么热，我带了绿豆汤来，快歇一会儿。”柔筠开心道。
“好。”洛川听到柔筠的声音后温柔一笑，随即便合上了书走到柔筠一旁喝起了汤。
“洛川，我看，我们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书了，”
“怎么了？”
“我们出宫去吧，这书本里的东西终归是死的，你还是要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才行。”柔筠说道。
“……”洛川思虑片刻，道，“你说的没错，明日便出发。”
“好！明日清晨我们城门口见。”
“嗯！”
就这样，两人擅自拿了主意出了皇城。这可叫他们家里人一顿着急担心，连夜派人四处去寻。
寻到消息后，洛川二人是在离皇城不远的一处村庄。
洛父得到消息后便亲自换了便装出了城去看他们。
当洛父赶到时，只看到洛川在同村民们一起插秧，
四处打听了一下，得知洛川还提供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意见，使得这个村子不再是先前那般穷困潦倒。
洛父看着农地里的自家孩子很是欣慰，过了会儿又看到柔筠带着水和汗巾走向洛川，把水递给了洛川后又为他擦了汗。
洛父看着眼前这景象不免开心大笑起来。
“父亲？！”洛川听到后惊讶叫道。
“伯，洛伯伯……”柔筠低头小声叫道。
她自知出宫的主意是她想的，随即便将那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带了出去，想来必然是会被说的。
“你们这两个孩子，好生淘气，说走就走，也不知会一声。”
“父亲，我们错了……”洛川歉意笑道。
“洛伯伯！这都是我出的主意，您别怪洛川！”柔筠赶忙挡在洛川身前说道。
“父亲！是我想出来看看，才拉着筠儿出来的，您怪我好了。”洛川随即便将柔筠拉到了自己身后，任凭柔筠怎么挣扎都松不开。
“好了，罚，是定然要罚的，但也要等你们回去再说。”洛父故作严厉道，随即又微微一笑，“你们，打算何时回去啊？”
“明日便回，父亲放心吧。”
“好，那为父便等你们到明日。”说完洛父便转身离开了。
“陛下怎会来这里？”
“父皇若是想查谁的行踪，自然是很容易的，想来，筠儿，我们出来也有一月有余，定然是你爹爹娘亲着急了。很抱歉……”洛川歉意笑道。
“你说什么呢？是我要拉你出来的，你同我说什么抱歉，好了，今天就把这个村落的事交待好吧。”柔筠言。
“好。”
随即二人相视一笑便回了村庄。
翌日
“我们走吧。”柔筠道。
天还没亮，柔筠便和洛川收拾好了行囊要离开，因柔筠觉得若是等大家都醒来再走，免不了一番别离场面，她是不喜欢的。
洛川顺了她的意，便早早醒来收拾好在村口等她。
“筠儿，你的东西太重了，我来拿吧。”洛川道。
“无事无事，我来就好。”柔筠逞强地拖起了她的行囊，艰难地走着。
洛川看着她笨拙吃力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静静地跟在她后面，悄然用一只手使了力。
二人回宫后，洛川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都同洛父说了。
洛父听后，觉得甚是欣慰，便大笑起来，说着：
“吾儿果然不负吾所望。”
“父皇”洛川忽叫道。
“如何？”洛父问道。
“此次出宫，未先提前通报父皇，确是我的过错，可同筠儿无关，她是被儿臣拽着出去的，还请父皇能够不追责于她。”
“哈哈哈，我自然是不会如何责怪筠儿的，那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洛父笑言。
闻言洛川便亮了眼，开心道：
“多谢父皇！”
“好了，你皇兄回来了，快去寻他吧。”洛父言。
“啊？皇兄回来了？我这便去，父皇，儿臣退下了。”洛川喜言。
“嗯。”
“皇兄！”洛川大老远便叫道。
洛黎看到他温柔一笑。
“这便是你那开朗的皇弟了？”洛黎身旁的清柔笑问。
“嗯。”洛黎答。
“皇兄你可算回来了！如何？这次回来还走吗？”洛川问道。
“不走了。”
“太好了！皇兄，这位是？”洛川看着洛黎身旁的女子问道。
“太子殿下，我名清柔，是你皇兄的好友。”清柔答道。
洛川听着清柔的回答，觉得好笑，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清柔不解问道。
“哦，无事，无事。”洛川急忙道。
“他是笑你那平常称兄道弟的口吻里能添上一句敬语。”洛黎笑言。
“皇兄……”洛川赶紧叫了一声。
“无事。”洛黎道，“对了，听闻此次你未同父皇说一声便带了一位女子出宫去了？”
“皇兄你也知晓了。”洛川尴尬一笑。
“现下整个皇城的人都知晓了，太子殿下，你可得对人家姑娘负责啊。”清柔调侃道。
“整个皇城？！”洛川惊讶道。
“嗯。”清柔好笑地看着他。
“这可坏了筠儿的名节，这可如何是好？”洛川自责道。
“太子殿下，你可中意那姑娘？”清柔继而问道。
“呃？！”洛川一听，顿时便红了脸，小声嘟囔道，“筠儿那般聪慧，又可爱，自然是喜欢的。”
“那就好了！这可是个好机会！”清柔拍手道。
“清柔，”洛黎叫了声清柔示意她玩笑到这里可以了，清柔也便没再继续了，继而洛黎问道，“那姑娘可安全回家了吧？”
“嗯，我先送她回了家，才回皇宫的。”
“那便好。”
“皇兄，筠儿姑娘她……”
“清柔她是在同你说笑，你不必当真了去。”洛黎微微一笑言。
“可是……皇兄！我当真喜欢筠儿！想让她做我的太子妃！”洛川认真道。
“那便要先去问过筠儿姑娘的意愿才行。”洛黎先是一怔，后温柔笑言。
“好！我这便去问她。”说着洛川便没了人影。
“呵呵，”清柔看着他的背影，不禁一笑，“这太子殿下属实有趣，看来皇城近日要有一桩喜事了。”
“清柔，这次你说得可不对了。”洛黎微笑言。
“嗯？”清柔疑惑地看向洛黎，“哪里不对？”
“是两桩喜事，并非一桩。”洛黎言。
“两桩？还有一桩喜事啊？是什么是什么？”清柔开心问道。
“嗯……”洛黎沉吟片刻后，郑重看向清柔，问，“清柔，你可愿嫁于我？往后每日都同我一起过那百般无聊的日子？”
“……”清柔一怔，随后便嗤笑道，“哪里百般无聊了，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甚是开心，愚人。”
“清柔……”洛黎随即便温柔一笑，将清柔揽入怀中。清柔便幸福地依偎在洛黎怀中，眼里不定闪烁着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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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儿！！”洛川赶到柔筠府中四处寻着她的身影，终于在一处花园子里看到了她，兴奋叫道。
“哎，你来了？快过来帮我把这根萝卜拔出来，年前偷偷在这里种下的，现在都长大了拔不动了。”
“哦，好。”
随即二人便合力拔起了萝卜，拔了许久才将那萝卜拔了出来。
“这么大？！”洛川惊讶道。
“是啊，大吧，到底是我养得好。”柔筠满意道。
“嗯……”洛川回了神，问道，“筠儿，你回来，无事吧？伯父伯母可有责骂？”
“他们不在家，想来是皇上已经同他们通过书信了。无事。”
“这样啊……”洛川忽严肃看着柔筠，“筠儿。”
“嗯？怎么了？今晚我给你做萝卜汤吃。”柔筠开心道。
“筠儿，你可愿嫁给我？！”洛川涨红了脸大喊道。
这声音可属实是不小，吼得整个府中的人都听了去，大家便都偷偷跑过来看着这边的事情。
柔筠闻言愣住了，不可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筠儿，我喜欢你，你可愿嫁给我？往后我都会护着你，我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洛川也什么都不管了，认真道。
“我……你，不是说笑吗？”柔筠恍神问道。
“自然不是！我是认真的！”洛川言。
“我……”
“小姐！快答应啊！太子殿下如此好的男子可是皇城中人人都想嫁的呢！”一旁有小丫鬟起哄道。
“说什么呢？我们小姐那也不差的！不过，小姐同太子殿下，确实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等着回应呢？”管家笑眯眯地说道。
“呃……咳咳。”柔筠回了神，脸一红，扭开了头，故作高傲说道，“对，对啊。我可也是京城中第二大家闺秀！怎么能回应地如此坦率呢！”
“筠儿……”这次该是洛川失神了。
“况且，谁人不知皇族这个三妻四妾是常有之事，又有谁人不知男子的话一句不可信，谁知道你日后会不会三心二意，是不是当真会对我好。”筠儿背过身去说着。
“我，我们洛家一向是一夫一妻的！这点筠儿你自然是不必担心！
此外，我堂堂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说了对你好便会对你好，怎会出尔反尔！”洛川大喊道。
柔筠偷偷一笑便又向前走了几步。洛川以为她是不信他，转身要离开，便着急地抱了上去。
“洛川你干什么？！”柔筠惊慌大喊道。
“筠儿你别走！你还没回应我呢！”洛川着急道。
“我没走！没要走，你，你先放开我。”柔筠此时也是涨红了脸。
洛川闻言这才放开了她，柔筠稍稍回头，小声道，
“那就，试试看喽。”
洛川听到后眼睛闪起了光，开心问道：
“真的吗？！筠儿你真的答应我了吗？！”
“嗯。”
“太好了！筠儿答应做我的夫人了！”洛川开心地抱起了柔筠转圈。
“哎呀你放我下来！洛川！”此刻的柔筠脸上浮现出了娇羞，还有那极其幸福的笑容。
洛川放下了柔筠便开心地满院子乱跑，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喊着：
“太好了！筠儿答应做我的夫人了！太好了！！”
“呵呵……”柔筠在一旁看着他，不禁一笑。
“哎呦，可当真是个孩子。”清柔笑言。
“……”洛黎在一旁也是笑容不减，随后便拉着清柔默默离开了。
后来洛家便同柔家共同订下了这门亲事，一月后太子殿下大婚，整个皇城都充斥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而同时，洛黎和清柔的婚期也在洛川柔筠二人大婚时定了下来。
洛川同柔筠婚后半年便产下一子。因柔筠喜欢吹风，便硬要取名为风。
“夫君，你看那风，无拘无束，甚是自由欢快，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日后也能如此这般地活着。”柔筠吹着微风开心道。
“好，那便就唤他为洛风。”洛川笑言。
二人自婚后，柔筠便不再直呼洛川的名字了，只是若是听到了柔筠喊“洛川”，就代表二人吵架了。
不过每次都是洛川哄着，柔筠也好哄，没闹多长时间别扭，便又能看到二人总是出入成双。
只是一年后洛川明显感觉四周总是有人在盯着他，可又查不出所以然。
直到柔筠过生辰时，洛川早早便将手头事务办妥了，精心为柔筠准备生辰。
谁知洛川的行踪被云崖寻到的同时，也被云崖赶走的伏炎知晓。
伏炎怀恨于心便化为了刺客，要去刺杀洛川。
这一举动竟是被柔筠看到挡了下来，柔筠学过一些武艺，同他搏斗了一番，洛川赶到看到此情便赶紧上去帮忙，一掌便拍得伏炎接连退了几步。
“筠儿，你没事吧？”洛川紧张问道。
“没事。”
“你是谁？”洛川看向伏炎问道。
“呵，川水，当初天神终究是不该心软放了你！”伏炎恨道。
“你在说什么？”洛川不解。
“今日我是来取你命的！”伏炎说着便化回了原身，冲洛川使了仙力。
柔筠看着洛川已然躲避不及便冲到他身前挡了下来。
“筠儿！”洛川喊道。
伏炎因在人界使用仙力而被反噬，倒地不起。
“筠儿，筠儿！你为何……”洛川紧张道。
“夫君……我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若，若有来生，我还会想嫁给你……”柔筠说着，便微微一笑，“夫君，别忘了我们曾经说好的，好嘛……”
随后柔筠便再也没了力气闭了眼。
“筠儿！我，我还想再听你喊我的名字，筠儿，你别离开好不好……”洛川失神道。
伏炎看着他还想继续动手，却被匆匆赶来的洛黎阻止了下来。
“小川！”洛黎担心道。
“皇兄，这边交给你了。”洛川说着便抱起了柔筠，回了寝宫。
洛川为柔筠办了葬礼后便整日在柔筠的墓旁守着，任凭谁来都叫不走他。
半年后，洛川终是回了皇宫。
只是他此次回来却再也不是先前那般模样，任凭谁问，他都说无事，伴随着他那爽朗的笑声，叫谁听了都信了他口中的没事。
可只有洛黎心知肚明，柔筠，他是放不下的。
———
凤眠走过来见洛川开始回忆起了一些事，便没再细问下去，默默离开了，留他在一旁不停地喝着酒。
“筠儿，直到我离世那天才能想起来，当日一心杀我之人是谁，是为何，筠儿，终归是我害了你……
或许，当初，真是我错了，是我不该那么天真。”洛川喝了口酒苦笑道。
“不是你的错，若当初你没有那样做，便不会再遇到她了不是吗？”云崖的声音忽然出现，他平淡地坐到了洛川一旁。
“云崖？你来了……”
“别喝了……”云崖眉头微蹙。
“或许她没遇到我，会更好。”
“她是那样想的吗？你就不想知道在遇到你之前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洛川看向云崖。
“她在未遇到你之前，是柔府的千金不错，可她的父母早已去世，她不过是寄宿在她的叔父家罢了，
说是千金，不如说是女仆，你以为，为何她和你出去数日，她的所谓父母一面都没露？
你以为，她一个千金，为何烹饪手艺那般好，什么粗活都能做？
川水，你以为，你们初遇时，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云崖无奈道，
“是你的出现，救下了她。”
“……”洛川开始回想起他和她在一起时她从未向他提及过她的父母。
想起他们刚开始遇见时她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又想起她为孩子取名时那向往自由的心情……
“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我竟然都没发现……”洛川越想越觉得可笑。
“她只是不想你为她忧心。川水，你们曾约定过你要好好活下去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吧？”云崖言。
“……”洛川再次饮了口酒，起身回了屋，临走时说了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