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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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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不会。”

    殿外传来一道温雅的男声,语气无比轻松,眼前这种情况,轻松无疑是挑衅,“——大抵是不会瞑目。”

    许牧走入殿中,向淮璎伸出手,看姿势是在讨要东西。

    淮璎怀中的两封血书灼灼发烫,紧贴着惊诧的一颗心,退后两步。

    淮璎自然是不知道许牧在搞什么,更不知道他在伸手要什么东西,心里自然首先是想到了她所携带着的这两封血书,可是,他从哪里得知?

    就算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可他伸手要东西的模样,像极了那一日凌夺在角门外问她要信的模样。

    当时,凌夺不也是应该不知道有信这回事吗?

    所以,淮璎惊诧,退后。

    许牧看见她的模样,神色倒是不变,向那些朝臣们走去,如今在这宫殿中的臣子,哪个不知他这官位是如何得来的,在场的都是靠苦读积累的学识才得以入仕,再经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才让位置越坐越高,怎会看得起许牧?

    所以多数扫过了此人一眼,便正眼也不瞧他,并且在心中怀疑着,皇宫已经下钥,他是如何进的宫?

    莫非…宫中有内奸?内奸给他开门,岂非证明他是反贼中的一位?

    许牧却是兀自走到了离床榻更近的位置。

    这么久以来,什么样的冷眼他没见过,这些对他来说,实在是已经不痛不痒。

    他只是看着床榻上疯魔一般了的帝王,轻嗤了一声,“何平死了,就真的再无人知晓当年的真相了吗?”

    “为了掩埋一个罪恶,罔顾数十成百的性命,可惜…还是没能找到我。”

    众人听见此话,或迟疑或震惊,唯有既命府卿与丞相倒是还能保持那份镇定。

    皇帝疯了都不怕,这小贼疯了,又有什么。

    许牧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可见其怨恨之意,声声控诉,是一纸罪证。

    “既命府卿,派人来验验这是何时的墨迹,再对对当年入太子府造册的档案,可以证明这是当年伺候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婢女罗氏钰儿所写。”

    “没有规矩礼教!浑说些什么!”

    “诶——且听听他还想说些什么。”

    “府尹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听他说这些做什么!”

    许牧嘴角的笑滞了滞,眼底的红逐渐显出狰狞,“圣上毒害发妻,刺杀一众当时伺候太子妃的下人,就算是侥幸逃脱了,得以进入宫中的何平,为了寻求皇宫庇护,做了阉人,也被圣上即位后寻了个借口送到了国境最南边。当年死了那么多下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不知道您毒害发妻真相的,你皆没有放过,其中,就包括了我的母亲。”

    “这这…”众人想到了当年凌昱尚是太子时,太子妃忽然病逝,莫非当年另有隐情?

    就算是听到了言之凿凿的证词,众人还是不可尽信,只等着他接着说。

    毒杀发妻,便是平民百姓,也是漫长的牢狱之灾,若是影响再大些的,那便是死罪。

    若是这发生在皇室,那跟失德脱不了干系。

    若是当时尚且是太子,失德的下场,如今的凌夺已经切身体会过。

    “这份证据,是旁人交给我母亲的,我母亲被追杀时,拖着一副残躯将这封罪证藏匿在京城一处小院里,才不甘地咽了气。小院的主人命人千里送至我的面前。”

    既命府尹疑惑道,“依你这么说,你的母亲罗钰儿是当年伺候太子妃的婢女,怎会有你?婢女都是尚且年轻时便被买入贵人府中。”

    这细节未免也揪的太紧了些,许牧却在这声质疑之中神情轻松了下来。

    质疑,他不怕,他怕的是无人理会。

    “下官的母亲在诞下下官后,才因为家中贫瘠,凭借干活伶俐,想着卖了自己换些银两,够下官吃饱穿暖。后来她所伺候的那家主人出了事,因着关系将母亲送到了太子府,母亲做事尽心,得以在太子妃跟前伺候。而母亲的钱在给了父亲之后,父亲在徐州养育我长大,半年前才告知我当年母亲逝世的真相。”

    许牧耐心解释着,字字句句不疾不徐,叫人光听话语都要信了半分,他将那封罪证交到丞相手里,“各位可传阅一看。”

    丞相却是没有先看这纸罪证,而是低眼思索着,似乎在权衡利弊。

    毕竟谁人都晓得,当今圣上还只剩下一口气,就算真能证明他当年有罪,然后呢?

    然后呢?

    带着罪行仙去,只会让如今的京城乱象愈发动荡不堪,届时,莫说是皇子争权,就是没得血缘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恐怕也能寻个理由组织起起义军,发动反叛。

    北伐尚在继续,南域祸事已起,京城腥风血雨。

    好像一切都在走向改天换日的结局。

    一场乱象就已经够一个王朝动乱许久,许多乱象汇合在一处,该是多少年的祸乱不休?

    府尹见丞相心思不在这罪证上面,他却好奇得很,当了这么多年既命府尹,还没揭过皇帝的老底。

    他从丞相手中拿过这罪证,念出声来:“昭历19年,于京城长宁坊安平药铺购得鹤顶红,太子心腹曹德钦私送入太子府,登记顾客名字为何昶;太子亲手将此毒物交至太子妃贴身婢女见梨手中,下在避子汤里。太子妃于亥时末饮入,药渣埋在确玉殿后,不知后来会不会清理…”

    所有的一切,写的直白,甚至多处有错别字,语句都不通畅,却句句有据可查。

    “府尹派人去查查,便知一切真相。”许牧颔首道。

    丞相眯着眼打量了许牧一番,表情柔和了一些,没有了方才的不屑之意,在这种情况下转换神色,无疑有讨好意味,

    “眼下皇上正病着,就算当年之事真有蹊跷,…”

    既命府尹打断了他的话,“此事我会命人去查,无论如何,当年的结果还是得要一个交代。”

    丞相睨了他一眼,“这府尹你还真是够格做得。”

    当年徐州县令贪污一事,既命府尹已然是换了人,这人谁心里都门儿清,是凌夺换上来的。

    只是一直以来府尹处事公正,甚至有时候凌夺言行不妥,他都要上折子参一本,揪不到错处,大家也就渐渐忘了这是凌夺扶持上来的官员了。

    许牧感激地看了府尹一眼,这才将目光抛向站在一旁的淮璎,“阮姑娘,你来此处,可是也有话要说?”

    阮淮璎尚未从许牧的身世从回过神来,听此一问,上前几步,拿出了怀里的血书,“这是琨景太妃和徐州百姓所写的血书,琨景太妃‘病逝’前,咬破手指,尸体上应该会留有痕迹,可以查证;徐州百姓所写的血状,派人去徐州随便打听,便可知是真是假。”

    “什么案子?”府尹接过两封血书来看,神色逐字凝固。

    淮璎知晓他已了然,便将话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凌辱太妃,屠杀无辜百姓,满纸冤情,还请府尹查明真相。”

    宫殿之中安静了下来,半晌才有官员从口中挤出了一声,“荒唐…”

    “是啊!这也太过于荒谬了…”

    “各位食的到底是百姓赋税所得的俸禄,难道要因为天威而掩过其中的恶行吗?”

    “什么叫做因为天威,而掩过其中的恶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这些是真的……”

    “若是这些是真的,诸位可要想清楚后果。”丞相忍无可忍,只觉得这些平日里佝偻着身子愈发懦弱的官员们,在此刻倒是有了不惧天威,要青史留名的气概,不就是仗着榻上龙身已是行将枯木?

    最后的关头,为自己争得一纸清名,行为可笑至极。丞相扫了一眼奋笔疾书的阮淮铭,道,“这些都是尚未查实的罪证,你在书些什么?”

    阮淮铭抬眼,目光首先落到阮淮璎身上去,而后慢慢转到丞相身上,颔首道,“今日之事足以留史记载,在场的也都是本朝举足轻重的位高权重之人,一言一行,留得后世效仿。”

    这句话,显然让丞相面色一黑,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方才多少都有意想遮掩过今日之事,阮淮铭现在说这些,岂不是在警告他莫要留后世骂名?

    丞相虽然心中有气,也不敢发作,倒是还能扯出一个笑来。

    榻上的领域虽然醒着,却一直没有说一句话,众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想来依照凌昱一贯的性子,若是清醒的话,此时不能够一句话也不发作。

    所以,方才有不敢说话的官员也通通大胆起来,似乎阮淮铭方才的警醒给足了他们底气,朝堂之中,众臣对凌昱的行为怨声载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不过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眼下,众人沆瀣一气,力说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丞相无声地叹了口气,“各位,你们可要想好。京都城外,两方乱兵正在引发战乱,——这可是京都城外!或许很快就会破城,前段时间你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觉得城外要不是新任储君的兵,要不就是废太子的兵,两方便是谁以后做了这皇帝,不过是动荡一段时间,没有大的影响。可若是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各城、甚至各人,小到黎民百姓,都有了揭竿而起的理由!北伐尚未停止,而私兵来自南域,南北皆是暴露出一个大缺口在敌国面前,你们真的想好了后果吗?”

    众朝臣尚未想得这么细,听了这话,都沉默下来。

    丞相又道,“况且,方才得到新任储君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可是城外的私兵却依旧发起了战火,这真的是太子的兵吗?连近在眼前的祸事,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还想着肃清朝廷,为天地立心?”

    府尹倒是还能泰然自若,冷冷地扫了丞相一眼,“丞相,你此话我十分不赞同,查案是我们既命府的事,抵御敌人有专门的人去做,待到动乱平息,届时想必既命府也已经查明真相,有什么相干?只要帝位稳当后,罪状再拿出来,便没得丞相所说的这些忧虑。”

    一直没开口的凌昱这才出声,“你们真当朕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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