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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愿意,当晚又为何要拒绝跟殿下走。
凌祁渊看向小二,向小二招了招手,“此处可有厢房?”
小二遗憾道:“没有。”
凌祁渊略显失落地看着淮璎,似乎在说“你看,我也没办法”。
见淮璎还在犹豫,凌祁渊有了些撒娇的意味,“不若如此,就在马车里坐坐,聊聊天,可好?你放心,本…我的随从们在远处护着,没有人会看见。”
淮璎这才点点头,凌祁渊丝毫不遮掩自己面上的喜意,倒是惹得淮璎有些不好意思,由着凌祁渊带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堆着几个礼盒,凌祁渊笑道:“这些都是给姑娘的,听说旨意已经下来了,算作是贺礼吧。”
“你今日奇奇怪怪的。”淮璎瞅着这半车的东西,诧异地瞧他。
而凌祁渊忽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淮璎,你倘若不愿意做殿下的妾,你可以同本王说。”
淮璎更觉奇怪,“这由得我同不同意?”
“由得,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本王就有法子。淮璎,做平妻还是做位分极低的妾,你该有打算。”凌祁渊柔声道,“本王还可应你,日后不论我们感情如何,本王都会尊重你,只要你不是犯了大错。”
凌祁渊知道,这世上的许多事,都与利益挂上关系,就算是他的母妃,他要与母妃讲条件,也得用母妃能接受的条件来换。
或许有些感情与利益无关,可他现在,显然是不能来跟淮璎讲感情的。
他有,淮璎没有。
他清楚的听见过淮璎梦里喃喃的那个名字,也清楚的看见过淮璎望向凌夺时的眼神。
与看他时截然不同,与看任何人都不同。
他忽然觉得很庆幸,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因何惹恼了淮璎,但却能让他有机会,试一试是不是果真什么事,他都争不过太子。
况且,少女心性大多一眼定终身,他见过相看亲事的场景,少女躲在屏风后头,偷偷看一眼与他的共去的那位勋贵公子,一张脸红到脖子根去。
然后再找机会相处几回,这颗心便交付出去。
男子大多也是如此,当然不包括那些纨绔子弟,或生来风流的公子,恰如女子也有自小便爱权爱势的。
不管怎么样,凌祁渊只能先试试淮璎的态度。他自认为他给出的条件,已经算是看重淮璎。
给他能给,争他能争。
马车驱动,淮璎讶异,“怎的走了?这是去哪?”
“你只用回本王的话,淮璎。”凌祁渊定定看着她,嘴角噙着浅薄和善的笑意。
“你有什么法子?”
听了这个问题,凌祁渊知道她有所动摇,笑意也就越深了起来,“无非是,当一回逆子。”
圣眷太假,可以不要。所谓权势,他也可以不靠圣上的偏疼,自己去争。
“你在本王身边,你想要的,本王去争。哪怕你想留在京城,想留在父母身边,本王费尽心思,也会让你留下。”
“淮璎,本王从未争过什么,此刻仍是想对你尽力一番。倘若你不愿,…”
倘若不愿,又能如何。
凌祁渊收了声,平白生出两分胆怯,等着淮璎的答案。
他一直以来都是众人眼中的闲散王爷,说难听点,便是皇室的蛀米虫,他无可辩驳。
他没有底气。
他第一回对自己的无权无势有些懊恼,以往,他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因为,他生来就会是一方王侯。
似乎是淮璎沉默的久了些,凌祁渊紧张道:“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本王今晚会去阮宅外小门处,你将话写在纸上,丢出来便好。”
马车在漫长的沉默后停了下来,凌祁渊顺势转了话头,“走吧。”
他们停在了皇陵附近的陵园,这一处葬的都是不能入皇陵的皇族亲眷等,其中就包括了琨景太妃。
“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淮璎随他走着,守陵的侍卫看见凌祁渊,行了一礼。
“此处自是祭拜故人。”
凌祁渊领着她走入陵园之中,转过曲折的小路,路过琨景太妃陵墓前,淮璎行了祭礼,才随他继续前行。
“你和琨景太妃好似关系很不错。”凌祁渊略带些疑惑看着淮璎。
“是。”淮璎不欲多言,凌祁渊便也没有再追问。
“今日带你是来祭拜一番本王的皇兄,他在前些年随军出征时,战死沙场。”
凌祁渊停在一处坟前,想来凌祁渊带淮璎来此处是临时起意,所以两人什么东西也没有备。
行了祭礼,凌祁渊取下腰间的水壶,以水代酒,敬在碑前。
“因着母妃出身的缘故,我与阿姊在宫中常遭冷眼,若非母妃尚算得宠,日子恐怕还要难熬些。”
凌祁渊在碑旁坐下,淮璎静静站在一旁,听他说着。
“我与阿姊很少去参加宫宴,若非迫不得已,基本上都回避着与人相处。阿姊此人性情你想必知道,她总自视清高,说话做事傲慢狠厉,我却晓得,她心里头比谁都要自卑。”
“皇兄很疼我,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我,便是太傅教学时,他也占了好位子让给我坐,他不止待我好,宫中谁受了欺辱,他都会仗义执言,挺身相助。”
凌祁渊低下头,“他虽然不止待我好,可只有他待我好。”
淮璎迟疑,“你的阿姊与母妃应当很疼你,为何这样说?”
“母妃是疼我,可总爱逼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以孝道束缚我的自由,时常让我觉得痛苦。阿姊也不止对旁人刻薄,便是对我,也常常是痛心疾首得谩骂,希望我争气。”凌祁渊温柔地看了墓碑一眼。
“可是皇兄跟我说,我很幸运,生在皇家,便是闲散一生,也并无不可。父皇子嗣众多,并不需得我多做些什么。我没有什么上进心,我很喜欢皇兄这般宽慰人的话。”
“后来,皇子们渐渐都去就藩,皇女也逐个出降,母妃想了法子将我在宫中多留些时日。”凌祁渊抬头,看向淮璎,“淮璎,我万事不争。幼时写不出的文章与策论,非我不会;幼时射不中的靶心,也非我握不住弓箭。”
“我只是…不愿意崭露锋芒。我与母妃皇姐所思不同,她们觉得正因无权势傍身,才更该在乱流里往上游争得一席之地。”
“可本王觉得,偏安一隅就很好。但是,淮璎…”
淮璎茫然看他,他又笑了起来,昔日的顽劣今日好像都淡了下去,徒留那一份清澈,
“近日,我却觉得,我想的都是错的,母妃与皇姐才是对的。”
“无权无势,唯有空名,那就是想要一个女子都要不得,日后想护一人,更是护不住。”
凌祁渊的目光随着话语慢慢暗淡了下去,“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吗?不会。只会愈发欺辱,让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得。皇姐与母妃想的远,原是我目光狭隘了。”
“小九王…”
“淮璎,”凌祁渊拿着水壶的手紧了紧,“今日我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当我是不甘心也好,争口气也罢,我很想很想,留住你。”
淮璎张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她牵起一个温柔的笑,“我知道了,小九王。”
“嗯。”凌祁渊颔首,站起身来,有小雪飘落,好在凌祁渊备了伞,他打开伞来,替淮璎遮着。
“娇生惯养的小九王,怎能做这种事。”淮璎打趣他,也本着想替他赶走方才的烦恼的意思,伸手要接过他的伞,自己来打。
凌祁渊却避了避,“无妨的。你倘若有心宽慰,可否,抱我一下。”
淮璎神色严肃起来,凌祁渊喉头一动,眼里蕴着无辜又期许的光,讨好般看着淮璎。
“抱是不行。”淮璎无奈,抬起手来,用了另一个法子。
——她拍了拍凌祁渊的肩。
带着十足的安慰之意,像个老母亲一般,
拍了拍他的肩。
“。”凌祁渊神色滞了滞,伞微微偏斜,挡住他们二人的身影。
远处人看来,便是淮璎抬起手,凌祁渊离她更近了些,然后,伞倾斜了,挡住了她们在做什么的动作。
至少,落在凌夺眼里是这样。
“殿下,这…”一旁的付一刚打开伞,自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两人。
跟了殿下这么久,只有在阮姑娘出现后,付一才经常想死。
不死,也想逃。
凌夺没有说话,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边淮璎安慰完凌祁渊,柔声道,“此处风凉,不如寻个地方歇脚,我再陪你听听书,可好?”
听了凌祁渊方才的那些话,淮璎生出了初见迦阴时的同情感。
想起来,凌祁渊实在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便是如凌夺那般动不动就说刻薄的话,他也没有做过。
“你愿意陪我听书?”凌祁渊站直了身子,将伞举好,喜上眉梢,“听完书,我们去高阁看雪饮酒?”
一道声音在此时响起,
“还有什么趣事?”
淮璎心下一紧,仿若风声也在此时静止了一瞬,她转过身去。
凌夺负手而立,付一在一旁撑着伞,两个人,透出比天气还要更凛冽的寒意。
凌夺的目光落在淮璎身上,又朝她走近了几步。
淮璎与凌祁渊一同行了个礼。
凌祁渊道,“殿下,今日阮姑娘陪臣弟来看七皇兄,未料会遇见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来此是祭拜哪一位故人?”
凌夺的目光扫向他,扯了扯嘴角,“下次来祭你,也不是不可。”
“…”凌祁渊神色也沉了沉,到底还是笑了一声,“殿下说笑了,臣弟正是壮年,年纪比殿下还小些,也没什么劳心神的事儿…”
此话意思很明显:你年纪大,又经常劳累奔波,谁祭谁,还真不一定。
付一脑子聪慧,哪里会听不懂他的话,闻言一怒,“齐王,想好了再说话。”
凌祁渊话说的隐晦,既埋汰人,又从字里行间找不到什么错处,自然是有恃无恐,闻言对付一微微笑道,
“本王只是如实答话,倒是你,该小心着和本王叫嚣。”
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淮璎眉心突突跳,“走吧,小九王。”
既然应了他陪他听书一事,就早些去吧,省得误了宵禁的时辰。
凌祁渊对凌夺笑着,“殿下,臣弟有事先行,不打扰殿下在此哀思了。”
“站住。”凌夺语气里掩着怒意,他转过身来,面对正与他擦肩而过的淮璎,“你觉得,合适吗?”
淮璎尚未说话,凌夺将她一把拉到身边来,让她与凌祁渊拉开了些距离,“你现在是孤的昭训,却在此处和男子幽会,举止亲密,还要一同出游…”
说着,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剜向凌祁渊,问他,也是问淮璎,“合,适,吗?”
淮璎微抬下颌,笑了一下,“殿下,您觉得您说这些,又合适吗?”
“希望不必再见,是您说的。昭训一事,恐怕也是殿下您跟皇上提的吧?倒是我应该好奇,殿下想做些什么?”
凌祁渊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想到还未去听书,倒先在此处听了一段趣事。是啊,太子哥哥,为什么?难道…哥哥真的只是想欺负臣弟,往臣弟手里头抢人而已?”
说着说着,凌祁渊神色黯然了一些,纯净的眸子里涌上来一些痛楚,“太子哥哥,臣弟自幼没和你争过什么,不知道哥哥为何要这般对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