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
狗卷棘向钉崎野蔷薇询问的问题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钉崎野蔷薇当时状态也很差,勉强看到的只有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狗卷棘,白鸟凪的的背影,还有其他的家伙。
“凪很担心你。”
她回忆着:“一直跪坐在地上,监测你的脉搏,生怕你死掉。我昏倒之前看到的是这样。”
狗卷棘想到昨天醒来时白鸟凪趴在他胸口。
是在听心跳吗?
“话说前辈你这次伤得很严重啊,我醒来的时候凪身上染的都是你的血,跟恐怖电影的凶杀案一样。”
狗卷棘:“……芥菜。”
毕竟他被那个咒灵穿了个洞,还有别的各种伤,失去意识后没继续捂着伤口,血肯定会流个没完。
他倒没有惊讶咒灵很记仇,让他疑惑的是咒灵完全没对他们下杀手,完全是拖延时间的姿态,不然他们基本上要全灭。
醒来后他才知道是高专的特级咒物被偷了。
那家伙果然是在拖延时间,五条老师说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这次多亏了加茂前辈,他用术式帮你堵着血管还是伤口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懂,毕竟他刚到我就晕倒了。”钉崎野蔷薇感叹,“反正是成功止血了。御三家的术式真好用啊,这算是又能奶又能打吧?”
“鲑鱼子?”
狗卷棘懵懵地回忆着,发现所有人,包括加茂宪纪本人,都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即使赤血操术只能操控使用者本人的血液,但用可控的液体堵伤口……听起来好像是可行的?
加茂前辈竟然是个好事不留名的好人。
这样的话,他要找机会向对方道谢。
【还有吗?我感觉凪怪怪的,心情很糟糕,但是又不愿意告诉我】
“心情糟糕啊,肯定的吧?昨天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杀意……”钉崎野蔷薇抖了抖,“不过,还好,那个咒灵已经被五条老师祓除了。凪一直很坦率,不想说的话,应该在自责或者担心的吧?总是不多想的人,要是钻牛角尖的话也挺可怕的……不过,我相信你们!”
“鲑鱼子?”
钉崎野蔷薇信心满满地竖起大拇指,语气斩钉截铁:“你们是纯爱啊!”
狗卷棘迟疑着点了下头:“鲑鱼。”
看到他迷茫又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钉崎野蔷薇忍了忍,还是凑近小声说:“前辈你不知道吗?”
“……鲑鱼子?”
他应该知道什么?
钉崎野蔷薇转过身跺了跺脚,碎碎念:“果然啊果然,凪当然不可能主动说这种事……嘛,恋爱什么的真是麻烦,作为旁观者有时候又欣慰又反胃呢。”
“金枪鱼!”
“别催了,我正要说呢!”钉崎野蔷薇严肃地竖起食指,“昨天硝子老师治好了你,但你不是身上脏脏的吗?本来胖达想帮你收拾一下,然后一直发呆的凪自告奋勇说要帮你,把大家都吓坏了。”
各种意义上。
狗卷棘:“???!!!”
那那那那那昨昨昨昨天凪她她她说的……
“放心吧,当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钉崎野蔷薇拍了下他的肩膀,“而且五条老师帮你拒绝了。”
这种方面超级靠谱的成年教师,不愧是即将成为大魔法师的男人。
狗卷棘松了一口气。
所以还是胖达啊。
“……为什么你这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钉崎野蔷薇质疑,“女朋友想跟你贴贴你竟然不乐意?”
“……木鱼花。”
狗卷棘面无表情地打字。
【那如果我表现得很失望呢?】
钉崎野蔷薇沉思:“那肯定是谴责青春期少年脑子里只有肮脏的想法啊。”
“……”
“等等,我开玩笑的。”钉崎野蔷薇迅速改口,“前辈你加油,我相信你。胖达前辈他们已经封凪为纯爱战士(一年级版)了。顺便一提因为那个乙骨前辈的存在,你不是二年级版。”
狗卷棘:“……”
他的同期和后辈都好癫啊。
大家闹腾完之后,打算回各自房间休息。
虎杖悠仁犹豫着叫住了白鸟凪:“学姐……”
夕阳的光线是暖色的,撒在人身上,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
白鸟凪转头看向虎杖悠仁,他摸了摸后颈:“你不开心吗?”
“……”
白鸟凪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犹豫着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虎杖悠仁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目光变得柔和,然后灿然一笑:“介意跟我说说吗?”
白鸟凪犹豫了。
虎杖悠仁大大咧咧地走到长椅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学姐,你坐啊。”
白鸟凪在他旁边坐下,说真的脑子乱乱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向别人袒露心声的感觉就像把皮肉剖开展示内脏,呼啦啦全都掉在地上,无论多少遍都很难适应。
她低着头,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裙褶,说不清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酝酿勇气。
虎杖悠仁沉默地等待着她开口。
半晌,白鸟凪小声说:“我还是不喜欢谈恋爱……”
“嗯?”
“我总是会冒出一些可怕的想法。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像……”白鸟凪停顿了一下,“我努力想摆脱那些想法,但最终发现都是无用功……我根本没办法改变自己……”
尤其是在有能力实现那些想法的时候,自制力都变得格外薄弱。
但又觉得,如果真做了一定会后悔。
一直被矛盾的想法撕扯,她都要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
实际上,她从来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一直以来随心所欲地按照直觉行事,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内心都看不清吗?
空气很安静,只能听到鸟鸣和虎杖悠仁平稳的呼吸声。
“学姐你说这些,我都分不清你是想要改变还是不想改变了。”
虎杖悠仁看起来不受影响,他轻松坦然的语气让白鸟凪也放松了不少。
夕阳印在他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很是明亮:“但我知道,这么难受也不没想过分手,学姐你果然很喜欢狗卷前辈吧?”
白鸟凪偏头看他,长发随着动作从肩头滑下:“喜欢的。”
她的视线转向前方,云霞天边扯出大片的晚霞,像是一团团七彩的棉花漂浮在学校上空,格外绚烂。远方望去,群山隐约,飞鸟在长空中留下几个悠远的墨点。
从表情来看,好像是在发呆,也好像是在回忆。
她小声说:“喜欢什么的……到这种地步,算是‘爱’了吧?”
“悠仁觉得,‘爱’会让人变得美好,还是更糟糕?”
至今母胎单身的虎杖悠仁:“……日本人很少直接说‘爱’之类的。”
通常都会用一些委婉的字眼,比如“喜欢”之类的。
“是吗?我的父母就经常说,每天都会说好多遍。”
虎杖悠仁震惊:“欸?学姐的父母具有参考性吗?”
白鸟凪语气冷淡:“有的吧,孩子是父母的体现,总是会有这种说法。”
“这样啊。”虎杖悠仁挠了挠脸,“我对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他们的爱情也没有印象。不过爷爷说过,他们都很期待我的诞生。应该是相爱的吧?虽然我还没谈过恋爱,但是‘爱’这种话题,不限于恋爱的话,我应该可以谈一谈……吧?”
“嗯。”
虎杖悠仁看起来有点窘迫,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我觉得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爱’这种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世界上不存在相同的‘爱’,就算是父母、双胞胎兄弟姐妹,也不可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都是看自己。”
“……”
“学姐,你觉得自己是变好了,还是怎么样?”
“……我不知道。”
“啊,也是,不然也不会纠结了。”
“……”
“学姐,或许你可以直接跟狗卷前辈说?”
“我没办法说。”
“啊……”
“如果不是对方能接受的,该怎么办?”
“我觉得不会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狗卷前辈真的很喜欢学姐,而且,我觉得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学姐的本质都不会改变,在重视你的人眼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值得喜欢的。嗯……是值得‘爱’?”
白鸟凪沉默着。
“学姐?”
白鸟凪低垂的眼睫敛着晦暗难明的情绪:“……前后矛盾,你的话。”
所谓不会变的“人的本质”是什么东西?
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所谓的本质吧?
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
说到底人喜欢的都只是自己以为的形象吧?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这样的情感,让白鸟凪觉得非常恐怖。
虎杖悠仁:“啊,我的意思是……”
“但是棘也说过类似的。你们两个,都是温柔过头的笨蛋,遇到矛盾就下意识要牺牲自己,包容他人的笨蛋。”
“欸?也包括我吗?”
“嗯。”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感觉cpu都要烧了:“这样不好吗?”
人是有棱角的,只有互相包容才能变得更契合,然后慢慢走下去吧?
友情和亲情也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学姐在钻什么牛角尖……
“我还是不太理解学姐在纠结什么,你也不太想说的样子。”虎杖悠仁琥珀色的眼睛灿然而明亮,“但我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学姐你。”
白鸟凪转头,与那双映着光的眼瞳对视。
“如果学姐相信我的话,就随心所欲地去做吧!”
白鸟凪:“但是……”
“就算是矛盾的想法也没关系,就算是自己讨厌的行为也无所谓,学姐你只要随着心意去做那个时刻最想做的事情就好,这样才是我一直认识的你。”
“如果你因为不知名的事情变得这样郁郁寡欢,还怀疑自己的话,就算是我,也会不高兴的。”
“因为最后不能让你开心的,就是不值得的。”
虎杖悠仁弯了弯眼睛,夕阳的暖光落进他的眼眸,镀上了一层金边:“我觉得狗卷前辈一定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