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酒都来
发给她的消息久久没有回应,趁着大家抽不开身,他走出餐厅后门,谁也没注意到陈桉的离开。
干冷的风直击开门的陈桉,天空中飘起雨点。
支在树旁的身影是何思淇,她已喝了烂醉,头一点一伏,肩上的粉色披肩掉落都浑然不知。
被温暖包覆,她防备地往旁边挪步,侧首看见是陈桉,放下了所有防备。
她眼睛微眯,嘴角漾着笑容,一手搭在陈桉的右肩,披肩又掉落在地,“还是你最担心我。”
酒气充斥浑身上下,她的话语模糊,说话也断断续续。
“酒量不好自己悠着点。”他把地上沾灰的粉色披肩搭在小臂,脱下自己的灰色外套,“凑合一下吧。”
“好丑的颜色。”她把外套拢得更紧,顺势靠在树上,“谢啦。”
见她在口袋里上下摸索,陈桉在披风的外侧里拿出一盒香烟。
“在找这个?”
香烟被抽出一根,她咬在唇间,咬牙发出声音,“我就说呢,肯定是你拿走的。”
他欲言又止,还是不要和醉酒的人争辩。
陈桉一手罩在她的嘴边,一手点燃烟头,银花火树,睫毛在跳跃的火光下更加长密,眼眸一垂,眼睛下投射出小片阴影。
她将烟夹在二指间,伸手在陈桉的头上揉蹭,“你小时候,最喜欢藏我烟。”
唇瓣微张,烟气顺着嘴角弥散在冷风,陈桉侧头,“别把我说得跟小孩子似的。”
“那”何思淇反身向他逼近,手拽在他的领带,后背撞在树干上,陈桉再无路可退。
她摇晃着,膝盖抵在陈桉的两腿间,冷风簌簌,烟头的赤红隐约燃起火星点点。
随后跌落在地,被她踩在脚下。
“看我。”
她的话语逼人,陈桉没勇气对上,感觉到红唇的热气就在耳侧。
“陈桉,你真的很喜欢我吧。”
她的语气低沉,听起来分外理性,陈桉淡声回话,“嗯。”
“我从来没把你当小孩子,你很可靠。”
耳边清浅的笑像隔着塑料膜抓挠,陈桉习惯后瞥去,撞上她的眼光。
原来她一直都在盯着看啊。
“可是你太特殊了。”
她的手滑过陈桉耳侧,停在脖间,眼中却蒙着层哀怨,轻声叹气。
随即那道香艳气息若即若离又飘远,她转身走回后门。
回到座位上,佟芸拍打在她的肩头,“干嘛去了,真慢。”
她二指在嘴唇前轻摆,佟芸心领神会,“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众人哄笑,何思淇打趣,“这叫汲取灵感。”
“陈老师呢?他刚刚出去找你。”
圆桌上仅有一人空缺,何思淇咽下最后一口酒,“没见,去厕所了吧。”
“骗人。”佟芸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吸烟久了披肩都被染灰了?”
猛然回首,陈桉的外套正披在肩上,她更是清醒几分,伏在额前,发帘下的脸止不住泛上红晕。
桌下手机浏览器上显示她搜索的文字:
喝酒记性变差怎么办?
陈桉回座时,小臂还拎着那件粉丝披肩,再配上佟芸大呼小叫的声音。
周围的人看她捂着脸偷乐,都说这酒掺了假水,一个好姑娘就这么喝傻了。
可她穿梭在两人间的视线在何思淇眼里太过瞩目。
展会结束的隔天,生命教育的话题冲上热搜。
与此同时,何思淇收到采访邀约。
嘉映卫生间里,莓果色的口红在唇瓣捻过,她摆弄白色领口,卷发拢在左肩。
工作群里催促的消息发来。
迈向会议室的每步何思淇都在调整呼吸。
开门的那刻,采访人员的目光齐刷刷转移,还有那张分外熟悉的脸,陈桉。
没人通知她一起接受采访的还有陈桉。
他朝着何思淇浅笑,何思淇顺势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镜头外,摄影师探头又收回,记住的语气略显尴尬,“何小姐,这是陈老师的个人访,你的采访要稍后。”
身旁传来阵阵笑声,何思淇左右盼着,确定这不是恶搞后起身把椅子排整齐,“我就是来看看现场情况。”
手拍在陈桉肩上,轻柔无声力度却不小,这是对他嘲笑的惩罚。
何思淇的手越发用力,“好好干,我看好你。”
记者点头示意,会议室里每个热都目睹她的离开,何思淇拉开门,而后又回身解释,“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职业病。”
转身后脸上局促的表情才显现,她遮在额前,恨不得蹲在会议门口的绿植后。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何思淇偶尔侧首向里回看,她在会议室外等待,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会议室里的哄笑一阵接着一阵,她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回眸一瞥,陈桉也朝这个方向看来。
陈桉端坐在椅子上,白色衬衫很有少年气息,拿着话筒的手端正地举在胸前,脸上总是扬着淡淡的笑。
“大家都很好奇你的感情状况,生活中有理想型吗?”
“有,我的理想型是一个具象的人。”
刚还有些许严肃的陈桉低下头,咧开的嘴角被何思淇尽收眼底
采访室里一片惊呼,主持人的问题更加大胆。
“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可以。”
“请问是现在进行时吗?”
在这个问题问出之前整个采访都行云流水。
嘴唇微启无声发出,他回对何思淇的视线。
会议室外,弹窗消息的震动声接连,收到来自人事部的通知。
“根据何思淇在嘉映分部的综合素养和工作表现,公司决定调职何思淇至滨城总部,任策案二组组长。”
那刻她的头脑昏花一片,手指机械般刷新页面。
割裂感催促何思淇第一时间看向陈桉,他起身准备离开,与主持和摄影握手告别。
何思淇在原地呆滞,那双手在眼前晃过,他垂头蹙眉询问:“没事吧?”
自上次在公司突然晕倒之后,陈桉额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没事,我”
“何小姐,可以进行采访了。”
会议室里众人催促,她想等采访结束后再详细告诉陈桉,便回头走掉了。
收到升职消息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世事总无常,在尘埃落定前的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抱有任何期待。
关于那个采访,何思淇头脑发蒙,第一次面对镜头她有些拘谨,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官方笼统。
她事先说好只回答事业相关,问题也大多关于对未来的发展和办展相关话题。
女式腕表提醒她该出发了,南溪路边那家咖啡馆,这是何思淇第一次来。
门口身影远远朝她招手,言清一手揣在白衣风衣,毛茸围巾围在脖间。
像是提前闯入秋的冬。
“等很久了?进去说吧。”她眼光没有太多停留,提步走进,环视一周,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言清双手握拳放在矮脚玻璃桌,“选一个?”
手指悬在上方,在两边游走,试探言清的反应,一无所获。
言清的表请没有变化,就连嘴角都是一样的弧度。
她随意选择左拳,言清反手摊开掌面,掌心空寂无物。
随后言清在公文包中掏出文件,首页写着“病例报告”。
他将报告移动至何思淇身前,声音清浅,“这是你的病例,你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沉默中何思淇心觉蚂蚁啃食,恐惧和好奇交织顶撞。
这就是陈桉对她隐瞒的那份病例。
她掌心覆在首页,指尖蜷缩,抬眸一眼,言清目不转睛盯视着她。
何思淇移回目光,“你已经知道内容了?”
他向后仰靠在椅背,“我知不知道无关紧要,我是医生。”
覆在首页的手心轻缓移动,报告又移回言清面前,她礼貌地扬起一笑。
“如果我需要知道,我想陈桉会亲口告诉我,我相信他。”
“一经兑换,概不收回。”言清思虑许久,撑在下巴,“你带着吧,真的相信他,这张纸就如同废纸,带在身边也没什么妨碍。”
这刻的他散发些不易接近的气息。
何思淇垂眸,别开目光,随意放进夹层。
还好,今天拎的包够大。
言清指尖轻敲玻璃桌面,而后开口:“思淇,我要离开海市了。”
她不知全貌,不知这对他来说是喜是悲,思虑着如何开口。
言清自顾自解释:“接下来我会去国外进修。”
“恭喜啊。”
何思淇由衷为言清即将攀升的学业高兴,可他显然一顿,看向窗外,“谢谢,这次离开恐怕很难见面了。”
察觉到言清的消极,她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开口找补:“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医生。”
“思淇,你是我自主负责的第一个病人。”
她显然没想到,言清之前都是助理,自己入院那时恰好医生不在。
于是言清便补位负责。
原来她和言清还有这样的缘分,她打心底里为言清高兴,“以后成为名医可别忘了给我打折。”
“你先走吧,我正好约了朋友在这附近。”他看向窗外不知名处,或许是在观望某个朋友吧。
何思淇不好打扰,起身离开,她说:“下次见。”
可言清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注视何思淇离开的背影,可靠亦如第一次见面。
一直放在桌下的右拳垂在桌面松开,红色小盒中对戒交环。
“早知道握在左手。”他浮起苦笑,起身离开。
桌面上对戒内侧篆刻的编码在透进的光斑下隐隐浮现,辐射出独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