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会
展会当天，秋光如画。
校门口整日开着，排起长队，日期一经确定就受到广大媒体的播报。
学校后门设置的特殊通道也排起了一群小黄帽，他们在校长的带领下，是最先进场的一批。
展厅内，每块分区都是不同的主题。
即使开展前反复确认，展会当天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意外事件。
她在各个分区间穿梭，小到小孩摔跤大到装饰损坏，何思淇的手机自从进场的那刻就没停下来过。
群里的消息通知不断轰炸，何思淇必须赶在每一批人员前解决。
陈桉在各类投资人身旁逐一介绍，大多画作在展出的当天就被匿名收藏者买走。
一整天，他们奔赴在不同的场地，竟没在展厅中遇到一次。
直到会场关闭，工作人员都离开了现场。
何思淇收到消息，迈向三楼那个临时改掉的展厅。
本暗着的灯光在进入展厅的那刻尽数点亮，四周弯曲直上的光柱下半部分金灿灿的黄，上半部分是深沉带着金丝点缀的蓝。
展厅内金碧相辉，像是在沙滩上卷起的星空海浪。
光柱扭曲穿插，空出一条道路，何思淇的脑海一片空白，腿脚不自觉迈向道路终点。
画中的女人低垂着眸，棕褐色的叶片映衬玫瑰花群的艳丽，却也艳不过那张勾人红唇。
不知为什么何思淇一眼就看到了嘴边那颗美人痣。
这幅画像比以往何思淇见到的任何一幅还要宏大，站在画像之下伸手只能摸到画中人的下巴。
翠绿色翡翠制成的贝壳状画框镶着海浪状金边，顶头的王冠添了几分肃穆。
画中人此刻正站在陈桉眼前，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唯一从未公布过的作品。
她久久驻足，那瞬展厅黑茫茫一片，何思淇在视线变黑的那刻蹲在地上，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
恐惧感密密麻麻无边包围着她，全黑的空间中每一秒都像停滞般漫长。
心中想起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陈桉。
冥冥中亮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紧闭着眼，眼角旁的晶莹滚落成珠。
何思淇没注意到陈桉的到来，直到垂落在腿侧的手被人牵起。
几秒之后，展厅恢复了光亮，信号恢复正常。
佟芸催促的消息发来。
车停在路边，这家餐厅在夜色中并不显眼，简约纯白的外观，只有大门和招牌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柔光。
从将才起她就没再和陈桉说一句话，独身走在前，因为平时拿包的习惯，她右手曲在腰间，快步在人行道走着。
此刻她只想一步跨到路对面，全然不顾身后的陈桉在晚风中说着什么。
手机的震动声也没叫停她的步伐，垂眸一眼。
【你包没拿。】
或许是和佟芸呆久了，何思淇也学会了强词夺理，虽然不道德但是架不住好用，她垂头语音输入。
【连给老板拿包的觉悟都没有。】
陈桉的消息即刻弹出。
【老板抬头。】
转身后她远远看到有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陈桉左手揣在卫衣兜里，提包的右手在空中晃了晃后又是放下。
何思淇朝他招招手，他就一溜风跑着到路口，停在她面前俯身，风乱了碎盖胡乱遮盖在眼前，“打算带我吃霸王餐？”
她低头微翘起鞋跟想展示一下这吓人的高度，可这个举动在陈桉看来就有些撒娇的意思。
眼前的人浅浅笑着，揣着包的手手心向上，何思淇顺势去接，没曾想他快手举高略过头顶，低声应笑：“怎么能没有给老板提包的觉悟。”
何思淇皱眉白了他一眼，“幼不幼稚。”
一副班主任训话的样子，转身向餐馆走去，他也学乖跟在身后。
走至对街。
樱花食堂，坐落在集脏乱差于一体的绿荫街，绿荫街因春天时满目皆绿的景象而得此名。
只可惜时移世易，这里的树绿了又败，直至再也长不出新叶，一栋一栋人家的搬离腾空了居民楼，原本人人向往的居住地成了无人问津之处。
如同它的外观，纯白的餐桌和盘子，只有零星几把座椅是嫩黄色的，每排桌子上都有插在透明花瓶里的灯笼花束，头顶垂钓的云朵灯绵软中透着昏黄。
“思淇姐！这里！”
刚进门就听到佟芸的呼唤，她的嘴巴今天尤其顺溜，圆桌仅空着两个座位。
“真狡猾，最该来的两人偏偏迟到，这一桌子没一个敢动筷子的。”
何思淇浅笑着入座，“今天我请客，大家随便吃，庆祝二组第一个项目圆满成功。”
佟芸和陆子轩带头起哄，掌声雷动。
他分明没有看向菜单，而是紧揪着何思淇的视线，独独看着她。
及腰的卷发阻挡了她对食物的摄取，幸亏何思淇早有先见，口袋里始终放着皮圈。
拿着筷子的手没有停下，却不小心蘸到了蜂蜜。
她抬起被蜂蜜入味的手，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陈桉，微微翘起胯部，“帮我拿下口袋里的皮圈。”
陈桉目光上下浮动，哪里有口袋？
她正俯身去拿纸巾，看到陈桉停留在空中的两手笑出了声，“……裤子口袋。”
目光望去，似乎被衬衫的衣角遮挡着，他无措，看向正在处理手上蜂蜜，嘴里还不忘嘀咕的何思淇。
“怎么越擦越粘。”
实在无法，何思淇用手指轻勾起衣角露出口袋，朝他埋怨：“你真磨叽。”
听到催促后他才是伸向口袋拿出了皮圈，无意瞥到露出的纤细腰肢，自己都没注意到耳朵的泛红，立马别开了眼。
因为陈桉的扭头她完全注意到眼前男生的羞涩，捂着嘴调侃：“诶你不是吧”
本来还要麻烦他帮忙扎个头发，可眼前人一副被占便宜的样子，何思淇犹豫了一瞬后终是放弃。
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刚抬起手就被冰冷覆住，凉得她嘴角微微抽动，而后那个故作冷静的声音响起，“别动，弄到头发上不好打理。”
“哦。”
“嗯，也别扭回来。”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何思淇还是没出息地“哦”了一声，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个乖，任由他拿走了皮圈。
微眯着眼，她的卷发天生毛躁不好扎起来，就连自己也时常扯着头皮，但身后的动作反而很轻柔，尽管有些生疏却没什么拉扯感。
低马尾垂在背后，他欣赏了一秒自己的成果，转身又扭了回去。
她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神时不时瞥向旁边，发红的耳朵渐渐褪色，陈桉竟也会有害羞的一天。
食物全都下肚后，指尖轻敲桌子，他果然下意识回头，逮住这个时机何思淇开口：“喂，你在国外没谈过女朋友？”
陈桉的手指蹭过鼻尖后又伏在额头，破罐破摔也顾不上脸颊的余热，对上那股好奇的视线应声道：“你觉得呢。”
“不是吧，五年一条消息都没有还以为你已经心有所属，合着你真画了五年画。”
无情且长的嘲笑声再一次打击了陈桉，他用叉子戳上了盘里剩下的红枣，也没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塞在了大笑的何思淇嘴里，“多吃点。”
何思淇发出呜咽声却还是嚼了下去，这回她吸取教训，捂着嘴偷乐，可眼下隆起的卧蚕出卖了她，隔着手陈桉也能看出她难掩的笑意。
“你还不如遮住整张脸。”陈桉夹起一块鸡翅，动嘴前顿了顿开口，“心有所属了，放不下。”
笑声戛然而止，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何思淇心里清楚得很，这个人就是自己。
她筷子在各个菜间游走，偶尔瞥向陈桉。
没想到陈桉吃得比她还少，他咀嚼时没有夸张的动作，像是精致的试吃广告，很养眼，但就是觉得这食物不好吃。
“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开心点。”何思淇用手戳了下他咀嚼时脸颊的鼓起。
陈桉被这个无理要求逗笑，学着她的样子扬着嘴角咀嚼，又不忘说叨几句，“陪吃陪喝还要陪笑？”
聚餐时何思淇酒杯总是空了又满，组里几位能喝的硬是一杯接一杯，直至她的脸上泛起红晕。
“意思意思可以了。”陈桉握着酒杯底座，想要及时止损。
她一掌推开，放大声贝，“我今天高兴，谁都别拦我！”
刚说完这话就捂嘴跑向餐厅后门，陈桉迈步跟在身后却被她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