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3楼的电梯打开时，林静安疯了一般跑向护士台。
在此之前，她从急诊室而来，她慌乱的随便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做周北逸的患者。
经过几个护士皱着眉头的摇头，她一无所获。别人用看着疯子的眼神看她，可她毫不在意，她心里只念着那个人是否安好。
终于在她又拉住一个护士时，有一个人扯开她的手，带着不耐烦翻了一下记录：“小姐，你弄疼我了，你说那个病人刚刚转去住13楼了。”
大脑像是得到指示，未经思考便抬腿跑过去。
全然未听到身后那个人嗔怪道：“跑什么跑，只是骨折而已，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此刻，13楼，一路穿过门口的护士台，拐过一个弯，到了应该住着1307房间。
“嘭”的一声，门打开，力度之大，反弹回去，把门关上。
林静安入眼便看到一架简单的床上，赫然盖着一张白布，而白布之下，起伏的显然是一个人的身躯。
那是谁，是周北逸吗？
而这病房，入眼之下，再无别人。
林静的脑子还来不及想这个问题，眼泪便先一步落下。
起初只是一滴，随后便是断了线似的，大颗大颗落下，直到整个眼眶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林静安开始颤抖，张开了嘴，想喊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极度惊惧哀伤时，人是说不出话的。
说不清楚，那阵疼痛是脚跑了很久而带来的疲惫，还是心被撕碎带来的割裂感，总之，那一瞬间，林静安感到自己喘不上气，她落着泪，沙哑着对着那寂静的白布，不成调地唤了一声：“周……北逸……”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掉，玻璃碴子一样隔着脆弱的皮肤，生生地疼着。
“对……对……不起……”
林静安泣不成声，她涌上来的是害怕，害怕是他，又害怕去确认，更害怕确认之后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脑海里可怕的猜想在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
她后悔，后悔自己的倔强、懦弱和一意孤行……
指甲捏在拳头里，几乎要陷进肉里，林静安木着身子僵在原地，周身一点一点冰冷起来，仿佛血液都在一瞬凝固住。
在黑暗吞没她之前，一个声音把她从地狱拉回天堂。
“林静安？”
一个有些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林静安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她刚才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转过头，周北逸的脸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第一次认同那句话：世界上最令人惊喜的，不过是虚惊一场。
“你怎么——”本是对着那个背影，周北逸以为自己被车撞坏了脑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谁都觉得像林静安。同时，不由得鄙夷自己，居然这种时候还想着她。
两眼对视，他本想说，你怎么在这里。然而，那张白净脸上未干的泪痕让他嘴里的话生生噎住，转而变成：“你哭了？”
周北逸此刻还躺在一架带着轮子可移动的病床上，之所以躺在可移动的床板上，因为他浑身目前腿还动弹不得。
床头站着一个男实习护士，正是自己方向的导航者，领着自己跑了各项检查，现在嘛——正站在那一脸八卦的看热闹呢！
环顾了一圈，男护士瞬间明白目前的情况。他红着脸，硬着头皮跑到房间正中央那个病床上，一把掀开了那张白布。
白布之下，一个成年男性尺寸相差无几的等高玩偶出现在床上。
“额……这是我们平常练习的，算是学具？？刚刚一时情急，我随手放这了，是想着怕吓到别人所以贴心地盖上了……”
男护士支支吾吾卖着萌：“呵呵呵，没想到……反而吓到你了……”
周北逸目光盯着那具床上毫无生机的玩偶，脸上倒是一派生机的表情。
有些事儿，他反应过来了，关于林静安那一脸被慌乱擦干的泪痕，他竟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看待她的神色里多了些笑意和温柔。
林静安有一种被人当场阅读内心独白的尴尬，她胡乱擦了一下眼泪，脸上的表情都还未来得及转换，便转身欲走。
“你去哪？”周北逸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下，好像看着林静安有趣的表情，腿也不怎么疼了，他语气里多了些玩味，“不在这坐坐？”
林静安不理，只是病房狭窄，要出门，便要路过横在中间病床，和一副悠闲看戏样子的周北逸。
她在极度悲伤和惊喜之后，生出一种类似被捉弄的恼意来，尽管是自己担心则乱才带来的闹剧。带着这股恼意，她脚下生风般准备快步略过周北逸身边，直直出门。
反正，他现在类似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总不至于飞起身来抓住自己。林静安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心里的打算，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周北逸眼睛直直看向林静安，把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刻在眼眶里，越是看得清楚，他心里的高兴便多一分。
她在意自己，且是极其在意。
那眼泪是证明，此刻眼底微微的恼意也是证明。
这便是他下的结论，因这结论，他的心情仿佛坐上过山车一般地愉悦恣意。
“要逃走？”他在她路过身边时，自然伸出手拉住她的，微微发紧的力度，有点不容许拒绝的意味。
“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林静安赌气一般地说道。
“你哭，是以为——我死了？”周北逸笑着问，眼里分明有了笃定。
林静安不答，周北逸也不放手，两个人就僵持着，姿势暧昧。
男护士乖巧地站在假人旁边，应该在床底不应该再床边的他，默默地抱起那个弄巧成拙的假人，嗫嚅道：“要不……要不……我先把这个‘朋友’放回休息室？你们先……谈着？？”
自然是没有人理他，自知多余的他笑着道；“好勒，那行，那我先走了。”
自然，也没有人理他。
男护士哈哈地尬笑着，决定马上退场，他冲周北逸道：“那哥，报告出来，我来找你。”
又对林静安道：“他现在腿还不能动，你多看着他。要走的时候来护士站找我。”
走之前，他还好心地把门带上了，脸上露出一副了乐于助人之后，手留余香的满意微笑。
病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故意不去看周北逸的林静安和笑着看她的周北逸。
他皮肤的触感从手臂处接触的地方传来，林静安的手转了转，有些别扭地要挣脱那个灼热的手心，而周北逸却抓得更紧了。
“你放开。”林静安低声说，带着一点冷意，可此刻，落在在周北逸眼里却像小孩子闹脾气。
“不放。”周北逸笑，脸上的俊气在这样的氛围下像是溢满了似的。
“放开。”林静安还是重复着那个要求。
周北逸把手移下几寸，靠着她的手腕，放软了语气：“林静安，我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