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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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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为了合这处的意境,连菜肴的名字都起的尽是诗意。

    陈西原笑着跟她说:“这里有一道菜叫白云青溪,其实就是菜上放了一整块鱼肉,就是说得好听,吃进肚子里,还不都成了肉糜。”

    白樵也笑:“你这话说的,也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呀。”

    陈西原的手点在她的脑门:“你怎么谁都心疼,就是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她的眼睛染上惑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最喜欢她这样,云里雾里,像只兔子:“你怎么了?”

    他说得无厘头,又像带着点委屈:“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怎么也想不着来找我?”

    白樵回答他:“我以为你工作很忙,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怕打扰你。”

    其实这也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并不对等,陈西原来找她,可以说成一个浪漫童话,写成小说里的情爱故事,说得庸俗点,他似乎真就是现实世界里的王子。可白樵去找陈西原,就显得别有所图了,无他,灰姑娘遍地都是,王子只有一个。

    大概是她长得太过人畜无害,所有人见她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个很单纯很好欺负的姑娘。可是白樵好歹也活了十八年,她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法则,不成文,成了杆秤,时而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时而掂量掂量他人的分量。

    这句话确让陈西原再不忍逗弄她了,这姑娘太真诚,带着他那么点捕风捉影的心思都显得龌龊了。

    两人又囫囵吃了两口,就歇下了动作,陈西原说要带她四处走走去消消食。

    白樵说好,跟着他出去房间,到外面的连廊里,陈西原带着她七拐八绕的,像是到了后院的什么地方,又拐了一个弯,入目是一片荷花池。

    只是现在秋末,荷花已然尽数枯萎,留下灰白的茎杆在池中耷拉着脑袋,偶尔风雨侵袭,也会象征似的摇晃两下。倒也算应了李义山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

    不失为美景。

    白樵问:“这里这么好看,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来?”

    陈西原说得漫不经心:“要是人多了,乱哄哄地跟个菜市场似的,你还上哪找什么意境啊。这儿的老板是我朋友,特地跟人交代了,今天带个特重要的人来这吃饭,让他提前给我清清场。”

    白樵笑着恭维他:“陈老板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他说:“为着你,怎么着都成。”

    陈西原说这话时也总是漫不经心的,从不深情,也从不婉转,只是稀松平常。白樵却总也做不到像他这么自然,无论几次,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他像是看不见一样,拦住一个路过的侍应生,招呼人弄点鱼食过来,而后手里就端上了那小碟子,轻轻抓几粒,撒下去,不一会儿就能看见金色黑色的鲤鱼往这边赶路了。

    “今天天气不好,等到夏天再带你来,那时候这池子里的鱼可比这时候欢腾多了,跟喝了酒一样。”

    白樵笑意盈盈:“不是呀,明明你喝了酒就睡了过去了。”

    “还记着呐。”

    陈西原将鱼食一块全掀了出去,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那双眼如水如波,如星如火,不含半分杂质,眉若远山,酿一壶春色。

    此时四下无人,他真想立刻将这姑娘拆吃入腹。

    有雨水打落在她脸上,盈盈如泪滴,陈西原顺理成章地朝她伸出了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叮嘱她:“小心着点,最近天凉,淋湿了小心再生病。”

    “不会的。”白樵伸手用手背抹去自己另一边脸颊的雨水,又指了指他,“你淋的雨比我还多呢。”

    陈西原说:“我命贱,轻易不生病。”

    白樵在心底笑,他要是命贱的话,世界上再没有命好的人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眼瞧着天要黑了,陈西原还要卡在门禁之前把身边的学生妹妹给送回去,就没再去别的地方。

    回去澄大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是积着些雨水,那把被雨水沾湿的伞横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车前站着两人。

    白樵说:“雨已经停了,我自己走就好。”

    陈西原轻轻扯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不轻,拿捏的很好:“这不是还有挺长时间的吗,让我再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如诱人的蛊:“好看呀,怎么不好看。你要是不好看,我都不敢出来见人了。而且……下次见你还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呢,万一真就忘记了可怎么办?”

    他对这种情话似乎总能信手拈来,惹得人想入非非。

    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将头偏到一边,耳畔又升起红霞。

    寒风一过,树上一片梧桐叶落到了她的肩头,陈西原比她先一步动作,替她拂去了肩上的落叶,又叹一声:“秋雨梧桐叶落时啊。”

    白樵笑他:“你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学文的呢。”

    “害,在你跟前掉个书袋就别笑我了,回去吧,我就不送了,路上当心着点。”

    “学校里出不了什么事的。”白樵笑,转身握着自己的包离开,走到半道,又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原地,靠在车边,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分明只是最普通的装束,却轻易地就让众人瞩目。

    她记着他的身影,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学校。

    可是白樵话说得太早,回去的路上就摔了一跤,膝盖磕在路边的石子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回去宿舍,另外两个室友也都在,俩人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夏知晴和夏知园,她们来自沈阳,离家还算近些,不同于应晨和白樵南方姑娘的柔和,她们干什么事都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很讨人喜欢。只是她们和应晨白樵的专业不一样,平常也不经常碰面。

    看到白樵一瘸一拐的过来,立马关切地问怎么了,她说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但掀起裙子一看,膝盖处已经被坚硬的石子磨出了血,夏知晴“呀”了一声,连忙去自己的抽屉里给她找创可贴和酒精。

    酒精棉球按在膝盖上的时候比刚才摔那一跤还要疼,白樵只好一点点地小心擦拭。

    应晨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穿着短裙,晚秋的天气连丝袜也没穿,白皙的长腿上,膝盖处有一块明显的青紫。

    看见正在涂酒精的白樵,她一下睁大了双眼:“樵樵,你跟陈西原……”

    她尚不明白她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回来的路上被绊了一下,没想到还会出血。”

    应晨收回惊讶的表情,看见她裙子上沾染的泥污,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白樵问她:“你也磕到了吗?”

    她笑笑:“是啊,磕得不轻呢。”

    白樵涂完酒精,跟双胞胎姐妹道过谢,就打算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充个电,却摸到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方形的盒子,刚才在包里还硌了一下她的手。应晨凑过来看,嬉笑着:“不会是戒指吧?你俩这是好事将近了。”

    她也不知道,打开盒子,里面规规矩矩的放着一块手表,深蓝色的表带,银白色的表盘镶满了碎钻,不是土豪那种大金表,让人扫一眼就知道贵不可言,而是藏在深处,不显山露水,反而更不好让人拿捏它的价码。

    像陈西原一样。

    白樵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塞进她包里的,合上盒子,攥紧手里的手机,转身去阳台拨通了陈西原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陈西原似乎一早就知道她会打来电话,声音弯着,钩子一样勾住人的魂儿。

    “樵儿啊。”

    白樵问:“那块表是你放我包里的?”

    “嗯。”他没否认,淡淡应着:“戴着合适吗?”

    他没问喜不喜欢,而是合不合适。

    她没注意到这点,只是说:“陈西原,这太贵重了。”

    陈西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声音像搁在酒杯里的红酒,总要摇一摇,晃一晃,才能醒的更充分:“没办法,我就这么点臭钱了,还怕你看不上。”

    白樵叹了一口气,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明明前一刻还那么开心,可看到了这块手表,心里就像堵着什么,上不去,下不来。但她也怕扫了他的兴,还是说:“怎么会看不上呢?”

    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陈西原的声音也有些正色了起来,开始循循善诱:“白樵啊,我这人没什么好的,钱嘛,身外之物,就是拿它讨你个开心。而且你现在大学了,总是要有点东西傍身,追女孩不就是要送东西吗,我也就是在我的能力范围里,想给你最好的。”

    白樵受宠若惊,有些拿不准,轻轻柔柔地问他:“你说你在追我?”

    陈西原总觉得这时候该揉揉她的发顶,然后跟她说:“我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明显吗?难不成你以为我对每个姑娘都这样呢?”

    她无言以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清晰地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太晚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成吧。”他声音散着,将人包裹住,“我早点睡,到梦里去听樵儿唱歌。”

    电话挂断,她还在阳台上,心跳压不下去,就抱着手机在阳台上来回走。

    应晨推开阳台的门,看她这模样,活脱脱一个高中生刚接触爱情时的激动样子,显得傻乎乎的。

    “别走了,地板都要给你踏穿了。”应晨娇笑着,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没谈过朋友?”

    白樵的手又不自在地放在脖子后面挠着,说道:“没啊。”

    “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或者说有人追你吗?”

    她又摇了摇头,说都没有。

    “不应该啊,你这么漂亮。”

    “我们班是重点班,只有三十多个人,没有给我写情书的,倒是有给我下战书的。”

    应晨说怪不得,白樵是一直都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即使到了大学,也说得上勤奋刻苦,心理年龄要比生理年龄要小,难怪会这么快沦陷在陈西原的甜言蜜语中,陷进所谓爱情的泥沼。

    她捏了捏白樵的脸,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妹妹:“樵樵啊,太单纯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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