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再临（2）
这是一架回国的航班。
她现在似乎是名年轻国内乘客，刚上飞机就拿出镜子开始卸妆，小桌板上放了睡觉用的眼罩和颈枕，旁边陆续有乘客背着包经过，不少人一看就是同胞。
飞机起飞前，最后一名乘客拿着一杯拿铁穿过过道坐在了前面的座位上，跟空姐对话属于于戎低沉熟悉的声音让姚小荟一下子激动起来。
显然于戎也做这一班飞机，然而姚小荟没办法跟他打招呼，只能上帝视角一样看着一切的发展。
飞机随着升舵逐渐攀高，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灯光宛若流淌的长河。
越来越远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小点，此时飞机已经巡航到一万米以上的高空，一阵气流颠簸让姚小荟瞬间回想起之前梦境里，那末日般恐怖的巨型超级风暴。
那时飞机刚冲进风暴便开始剧烈摇晃，四面八方不断响起陌生而怪异的爆裂声，紧接着是巨大的混乱与尖叫。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到“自己”瞬间就被狂风连椅子一起吸走了，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引擎的爆炸。
姚小荟不由得泛起紧张，频频注意舷窗外的景象。
窗外天朗气清，夜幕下地面繁星般的城市如此静谧美丽，不断安抚她砰砰直跳的心脏。
飞机有惊无险地驶入境内，旁边一些乘客已经开始交流家里的天气，要穿什么衣服下飞机。
姚小荟感觉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但其实已经飞行了十五个小时，让姚小荟失望的是，就坐在她前面的于戎在这期间一次都没回过头。
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3点18分，突然空乘人员的方向传来骚乱，广播里也出现了预计前方行程颠簸，让大家务必系好安全带的声明。
姚小荟回忆着自己连人带座椅被吸走的经历，心想系安全带也不怎么保险。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的年轻乘客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撑着懒腰不以为意，虽然在空乘人员提醒下系好了安全带，但跟她显然是她朋友的另一个乘客聊天时吐槽：“飞机遇到乱流太正常了，其实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
朋友拽了拽她胳膊，让她看舷窗外：“那个东西也是正常的吗？”
年轻乘客顺着朋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
姚小荟脊背发麻，她透过飞机舷窗，又看到了熟悉的巨型雷暴云！
眼前的画面越发混乱，像信号断断续续的显示屏，姚小荟只记得自己拼了命地想去够坐在前面的于戎，却十分徒劳地离他越来越远……
姚小荟很快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飞机上，她呆在一处地下车库，和许多许多人一起。
整个地下车库挤满了人，即使夏季也相当阴暗凉爽的地方异常闷热，空气中还充斥着人的各种难闻异味，没几分钟身上像蒙了层厚厚的汗油混合物，口鼻透不过气来。
不远处有一台工业用的特种空调，正在呼呼吹着凉风，靠近空调的位置已经挤满了人。
一对夫妻低头嘀咕半天，然后携家带口想闯进去，跟比他先到的那一伙人发生了口角，即将演变成肢体冲突的时候物业和保安跑过来拦住。
物业经理习惯性地赔笑：“咱们这特殊时期，广大业主一定要互相体谅，都消消火，先凑合着，空调毕竟只有一台，外圈虽然没那么凉快但也能呆，总比外面好。”
那对夫妻中的丈夫梗着脖子怒气冲冲道：“空调是政府送来的，公家的东西又不是私人的我们凭什么不能用！”
夫妻身后站的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脸都热得红彤彤的，小男孩不时难受地拽着大人衣服：“妈妈我好热好难受。”
他妈妈心疼的不行，朝物业和那群人说：“我们大人又无所谓，主要我家三个小孩，都快热出病来了，你看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大人，怎么就这么不自觉把空间留给孩子呢？”
那些人中间一个小伙不服气地喊：“你家孩子又不是我家孩子，凭什么给你家孩子腾位置！你家里三个小孩你当然这么说了，那没孩子就活该享受不到公共设施？”
小伙看着才上大学的年纪，旁边应该是他爷爷奶奶拽着他让他坐下来：“大宝坐下吧，别跟人家吵。”
然而小伙这话让周围大部分有孩子的家庭听到了，都觉得不是滋味。
另个也挺年轻的小伙马上站起来反驳他：“都像你这么自私那我也不愿意了，我家孩子还没满周呢，那凭什么我就享受不到好的位置！我们家婴儿还没优先权吗！”
“对啊小孩们体弱好位置应该让给他们！”
人群渐渐躁动不安，本就闷热不堪的密闭空间顷刻间沸反盈天。
一个旁观半天的老大爷见状挤上前，抢了物业的扩音喇叭盖过人群议论声：
“大家都听我说，咱们都是有素质的业主，都是乡里乡亲！现在正是特殊时刻，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艰难时刻咱们越要团结，互帮互助，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利益，那我们就成了一盘散沙，还没等政府救援到，咱们自己乱一锅粥，难道这对我们每个人就有利吗？”
老大爷说：“鄙人性梁，你们好多人应该都认识我，我没孩子，今年64岁，我在这提一个建议，大家觉得中肯就听我老头子的。”
“我建议让孕妇、14岁以下孩子和65岁以上老人呆在凉快的地方，体质弱的孩子和基础病多的老人优先，至于中间的咱们这些人就呆在外围，孩子的父母只能有一个跟着去照顾孩子，你们也不是白去的，旁边的孕妇和老人也都交给你们照顾，你们承担社会福利就要负起社会责任！大家同不同意！”
这符合大多数人内心的期望，很快就有人大声同意，带动了更多了人附和老大爷的处理方法。
最后基本上所有人都同意了，之前站起来叫嚣的小伙也没说什么腾了位置。
不过小伙他爷奶快七十了一个高血压冠心病，另个高血糖，小伙让他爷奶留在原地，他爷奶说什么都不愿意，觉得自己享受够久了，再占公共资源心亏。
小伙有点后悔，他明知道爷奶缺点就是面皮薄又太老实了，早知道他不站出来逞能了。
年轻妈妈拍了拍枕在腿上的女儿：“囡囡醒醒了，咱们去吹空调。”
姚小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年龄很小的小女孩，周围只看见妈妈，没看见爸爸。
囡囡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年轻妈妈眼底愁绪浓重，但仍然强颜欢笑安慰孩子：“爸爸出差了，等工作结束就回来了。”
囡囡瘪了瘪嘴小肉脸委屈巴巴：“那他工作为什么还没结束啊？”
妈妈回答她：“因为爸爸要赚钱给囡囡买艾莎公主啊。”
囡囡像是懂了，妈妈拉着她往前挤，平常看小区不是很大，但里面孩子却不少，百多个小孩被大人们带着往空调方向挤。
整个地下车库里老人比起孩子要少很多，孕妇就更少了。
其实靠近空调的地方也称不上凉爽，只偶尔能从地狱般闷热的空气中捕捉到一丝微风。
妈妈带着囡囡挤到一个靠墙的位置。
这是妈妈来到地下室不久就发现的小技巧，地下室的墙面比较凉爽，贴着皮肤能快速散热。
妈妈给囡囡掰饼干吃，又从囡囡的小包里拿出吸管水杯，让囡囡喝了一大口水，自己也喝了一点，然后催促囡囡睡觉。
囡囡这一觉睡得似乎特别久，姚小荟睁开眼就发现周围变了，现在她们并不在空调边上，反而离得特别远，几乎是在离空调最远的角落。
原本来到地下停车场躲避地面高温的人群都带足了能撑好几天的食物和水，加上政府送来了极端高温下也能正常运行使用的特种空调，一个个虽然热得满头油光，但都还是维持了平时的体面。
但现在的地下停车场，原本供亮的十几个灯泡，大半已经不亮，剩余的暗黄的光亮把四周照得阴暗无比。
空调还在呼呼工作着，而周围的人每个都蓬头垢面双目呆滞。
囡囡单纯懵懂地大眼睛到处看着，她看到有个漂亮的长头发姐姐被一个叔叔紧紧捂住嘴巴按到角落里，两人身体做着奇怪的动作……
她的眼睛突然被捂住了。
“囡囡乖，”妈妈从背后紧搂着她，在她耳边用很小声的颤抖着的声音对她说：“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