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再临(1)
最后在姚小荟的决定下,两人珍惜地分食了这跨越十余载光阴的鸡汤。
两人都不蠢,对异物的存在已经有所猜测。
姚小荟突然的高烧和低血糖显然就是因为它,于戎觉得姚小荟应该像六岁那年一样放着它不管,等它自然消失。
但姚小荟却想通过不断补充大量的糖留下这个异物连接的神秘空间。
于戎苦恼捏着鼻梁,试图打消小朋友的危险念头。
“荟荟,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危险性,先不说那东西在脑袋里会不会越长越大压迫到神经,就说你如果经常这样不正常地摄取大量的糖,身体负荷会很重,假设人的身体是一台普通电脑,你现在是在拿普通电脑去预转超出性能极限的高级复杂程序,会加速硬件的老化损伤,后果是什么你能明白吗?”
于戎说的她懂。
但是这东西当初怎么消失的她压根想不起来,而它又隔了这么久才第二次出现,如果让它再消失,下一次出现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
“哥,其实昨晚我还做了一个梦。”姚小荟试图说服她哥:“我梦到发生了很多灾难,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咱们这地方六月七号高温飙升到47摄氏度,热死了很多人,所以我想这东西留着,其实也不仅仅是观察它,如果未来发生什么紧急情况,我们还可以利用它做更多事情。”
说完姚小荟总觉得莫名一股心慌,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只是个梦。”
姚小荟奶奶心梗去世后,于戎等同于她半个爹和半个哥。
姚小荟其实很听于戎的话。
比如于戎一直不知道姚小荟高三开始突然铆足了劲学习,其实就是他在姚小荟高二结束那年暑假无意说的一句话导致的。
但姚小荟又很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情,八条马都拉不回来。
于戎没再说什么,他不是喜欢说教孩子的家长,而且如果换作其他人,于戎都会支持应该留下异物研究,但偏偏是姚小荟。
对于他来说,姚小荟的安全高于一切,其次才是别的什么。
姚小荟这几天都待在家复习,学校那边于戎帮她请了假,反正现在全都是复习,也不会落下课程。
同时她也在不断好奇研究自己脑海中的异物。
目前来看,异物连通的空间作用似乎只有存物取物。它可以装一切无机物,和一切没有神经元的有机物,比如木头、蔬菜、死了的昆虫、鸡蛋和死了的鸡。
姚小荟还变得非常嗜甜。
她在网上买了很多糖,尤其葡萄糖粉,把葡萄糖粉的高浓度冲剂当饮料喝。
于戎专门买了一个血糖仪,每天都要给她测血糖,测出来的结果都是正常,有时候血糖甚至偏低。
姚小荟还是把于戎的话听进去一些的,她根据自己身体的反应,尽量地少摄取糖分。
当她使用空间时,比如试着拿取东西,会消耗大量的糖分,但当她一天都没有使用空间时,大概一日只需要50g的纯葡萄糖粉,就能稳定和异物的联系,而且在这期间,空间里存放的物质似乎不再额外糖分。
一日摄取50g葡萄糖粉听着就正常多了,相当于正常成年人剧烈运动后要补充的糖量。
对于空间姚小荟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它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但是于戎严禁她进行如此危险的实验,因为空间存取过程中会消耗糖分,消耗的多少和物体质量是有密切正相关的。
姚小荟很快也不再想空间的事情了,她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现在另一件极度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那就是即将到来的二模。
按照往年惯例,高三生会在高考前有至少三场适应性考试,也就是模考,全程对标高考流程,出题也往高考靠拢,是很重要的考试。
姚小荟一模总分是670,一模试卷其实要比联考试卷容易些,但姚小荟那次联考题目出奇的对胃口,发挥比一模要好,考出了高中阶段的最高分。
在家休息了一周后,姚小荟说什么也要去学校了。
虽然在家里时间更自由,但在学校有各科老师坐镇讲台,不懂的题目可以随时随地能去问他们。
于戎找章老师沟通了一下开了假条,让姚小荟不必再上早读课,每天七点半前到校就可以。
现在姚小荟早上6:30起床,吃完早餐让于戎给她做完基础的身体检查才去学校。
因为到校时间和正常上学的同学们错开了,走进安安静静只有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的校园,姚小荟走在路上总有种迟到的心虚感,这感觉到热闹的班级后才慢慢散去。
几天不见,班级里同学和座位都似乎陌生了一些。
姚小荟坐到自己座位,看到桌洞里多了一沓白花花的试卷,因为她这几天没来上课老师们发的随堂小测和一套周测的试卷都是空白的。
对比旁边穆影莹已经批改过的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一眼扫过去有自己最容易丢分的复合场带电粒子运动,姚小荟突然心里有点虚,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知识点。
姚小荟用晚自习时间把周测试卷做完,后座李庭拿笔捣她好几遍毛遂自荐:“要不要我帮你批改?”
李庭算是姚小荟班上关系最好的男生,高个子,白净帅气,笑起来还有一颗虎牙。姚小荟正好做试卷做累了,就转身把一沓试卷递给他,拿出语文教材继续恶补文言文。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放学后,姚小荟刚想走,李庭戳戳她说试卷批改完了要不要看看自己考多少分,姚小荟一听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面朝后座坐到椅子上。
李庭笑嘻嘻地有点不怀好意:“想先听哪一门?”
“……快说!”
“好好好,先给你看得分最高的数学,138,牛啊比我高两分。”
姚小荟心想我上次也138,这下数学是真的稳了:“其他的呢?”
“姚小荟,语文你作文分一般多少?”
姚小荟周测卷子所有题目都写了,除了语文的作文题。姚小荟回忆了一下:“上次作文48分。”
“那作文就给你算四十八,”李庭用红笔批上总分:“总共110分。”
怎么这么低?姚小荟心里打了个突,她给自己的预估是120。
李庭又翻了下一张卷子:“英语129。”
还好,姚小荟自我安慰,她英语不算尖子生,稳定在130左右就是不拖后腿了。
“最后理综……”
姚小荟心算了现在自己的总分,跟上次相差太大了,理综起码要有280吧。
“理综265。”
姚小荟心脏骤停,不信地接过卷子,自己又对了一边理综的答案。
她物理110分的卷子竟然就考了87,化学也错了好多。她把李庭的试卷借过来,李庭理综是285,物理101化学95生物89,全科总分比她多二十分。
内心里一直以来得意于自己是耀眼黑马的那个气球突然被戳破,姚小荟一下子被打击到,她感觉自己已经学得足够努力了,怎么就考不出高分。
看出姚小荟心情低落,因为整理错题集也一直没走的穆影莹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一次考试而已,我理综还没你高呢。”
姚小荟低着头悄悄用手背抹掉眼泪:“影莹你理综多少?”
“260。”穆影莹说:“我物理就80分。”
姚小荟没有被安慰道,她知道理综是穆影莹最弱的一门考试:“但是你英语分很高吧。”
穆影莹:“英语跟平常差不多,这次是140,听力丢了六分我到现在都没搞懂为什么会听错。”
姚小荟问她:“那你总分多少?”
穆影莹拿计算器算了一下:“644,肯定没你高啦!”
“不,你比我高两分。”
第二天开始就是二模,周测打击在前,姚小荟这次铆足了劲想考好。
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这次理综做题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直到监考老师过来收卷姚小荟都还没有写完。
考完最后一场后姚小荟脸都比平常白了好几个度。
于戎拎着一杯加满小料的豆乳芝士奶茶在校门口接她,顺道带她去吃新开的海鲜自助,然后就看到顺着人流出来姚小荟小脸无精打采,面色很凝重,一看就知道考试没考好。
于戎把奶茶递给她:“今天发挥得不好?”
“嗯,”姚小荟插好吸管,喝着奶茶,她原来喝奶茶嫌腻不加糖,现在都要全糖:“理综没做完。”
“等成绩下来可以复盘一下哪里花时间多了。”
“也只能这样了。”姚小荟其实心里也没有特别焦虑,至少她其他三门做得都还行。
然而二模出分那天,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考得比周测还烂,引以为傲的数学掉到120+的行列,英语语文都很一般,理综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但分数也没比上次周测高多少。
班主任章巍也是数学老师,还专门晚自习时候把她叫出去谈心。
姚小荟觉得自己好像一辆燃油不足的车,冲到半途没有能力再加速,只能空耗在油门上看自己逐渐被打回原形,以往心里那些欣喜和小得意都变成了一根根反噬的刺,扎得她面皮发烫满脸羞愧和无地自容。
于戎在家里也接到章老师电话。
章巍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在他这样的老师看来,学生高三阶段压力大,成绩有波动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主要是担心姚小荟是不是受到身体影响,要是身体一直好不起来,倒计时已经不足六十天的高考显然也会受到影响,这就是影响孩子一生的大事了。
姚小荟回家后,于戎悄悄观察她表情,看她心情还算平静才放下心来。
晚上于戎给她烧了糖醋鱼,不是西湖醋鱼那种又放酱油又放淀粉的糖醋法子,而是奶奶在世时习惯的做法,配料十分干净简单,味道却远胜外面酒店卖的。
鱼是早市一斤多的活蹦乱跳的鳊花,剖好鳞刮干净,鱼身两边各划三刀,用大量红糖和陈醋调制好糖醋汁备用,准备葱段姜片。
起火烧油,葱姜料酒去腥,鱼下热油先煎至两面金黄,再沿鱼身浇糖醋汁。
在热油激发下,锅里会瞬间扬起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的醋香味和一股逐渐焦糖化的糖浆味道,确定鱼身被糖醋汁充分包裹后,加水加适量盐调味,加盖焖煮中火收汁。
这种做法做出来的鱼皮会被融化得带点刺激味蕾醋酸味的糖浆包裹,吃起来特别上瘾。
因为用的红糖,上色很足的同时又不会特别甜,尤其锅里熬出来的鲜甜浓郁的糖醋汤汁味道简直人间美味,不论用鳊花皮下鲜嫩少刺的鱼肉蘸着吃,还是直接拌饭吃都是一绝。
姚小荟没有告诉过于戎,自己每天下晚自习看到门口那么多家长等待自己孩子时的面庞,就会想起自己却早就没有家长。
孤身一人的家还是家吗?
她跟同学聊天时最害怕同学会不经意间问起她的家人,她既不想回答他们不在了博取别人的同情心,也不想撒谎他们还在修补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所以那天放学一回到家,看到高高大大的于戎端坐在客厅时,姚小荟心里真的特别高兴,她现在也有家长啦!
但她也明白于戎回来是为了自己的高考,所以她比谁都希望自己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于戎为她做的没有白费。
因为考得差,姚小荟情绪低沉没什么胃口,拌着糖醋鱼的汤汁也才勉强吃完一碗饭就回屋看书了,书也没怎么看进去,物理题越做到后面越困。
不多会姚小荟就困得眼皮粘了胶水一样睁不开,很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于戎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床上,刚想走就被姚小荟拽住了袖子:“哥!”
看过去却发现姚小荟并没有醒,好像只是梦话。
姚小荟又在做梦。
这一次她站在陌生的外国机场,正在登机口候机,四周全是听不懂说话的白人,正当她感到无聊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经过。
姚小荟马上站了起来,嘴里喊着“哥”正要追上去,却发现脚并不受她控制地走向了反方向的登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于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