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梁曼盯着账户里突然增加的数字,放下手边所有的活儿,走进卧室。
卧室没开灯,梁曼坐在床上用手机丝毫没停顿地输入了一串银行账户,熟练得像是印在了她脑子里一样。
她只给自己留下了这个月必须的生活费,其他的钱都转给了这个账户。
手机银行提示转账成功后,梁曼关掉了屏幕,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里的光彩全部褪去,盯着床头放着的那把断了齿的旧木梳出神。
当她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外面早已经黑透了。
她走进衣帽间准备拿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明天下班她要陪刘建明出席酒席,至少也得选一条得体的裙子。
拉开衣柜,她发现自己的衣服旁边,多出了两件男士的衬衫以及一套黑色西装。
这明显是贺言洲的。梁曼在刚搬过来时就检查过衣帽间,当时并没有这些衣服,只能是昨天贺言洲过来时留在这儿的。
她小心地把贺言洲的几件衣服挂在了旁边另外一个衣柜里,和自己的衣服区分开。
他的东西都金贵得很,弄脏了弄坏了梁曼可赔不起。
两个人的衣服被分别挂在两个衣柜里,中间泾渭分明,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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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五,大家几乎都没有加班,下班时间一到就开始陆续离开了。
梁曼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刘建明发来的,饭店的地址。
饭店在一处繁华热闹的商圈里,晚高峰路上车多,刘建明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催促她。
当梁曼赶到时,才发现那是一处安静又有格调的东南亚餐厅,大厅里还有穿着燕尾服的男士在弹奏着钢琴曲,她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商务宴会会选在这种饭店里。
服务员带她走进了包房,里面竟然只有刘建明一个人。
梁曼一瞬间感觉不妙,刘建明热情地上前关上门,伸手想要去拉梁曼,梁曼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直截了当地问他:“刘总,不是说有酒局吗?”
“哦,他们一会儿就到,这不是晚高峰堵车嘛。”刘建明丝毫不心虚地应着,然后把菜单递给梁曼,“小梁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如果现在就甩脸子走人,那就是把刘建明给彻底得罪透了,来都来了,不吃完这顿饭姓刘的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好在是在公共场合,他应该也不敢怎么样。
梁曼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突然手机上弹出了贺言洲的消息:【下班了吧?我现在去你那。】
现在??梁曼有点为难,给他回复:【贺总,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饭,要晚一点才能回家呢。】
【现在就回来。】
贺言洲的态度看起来容不得半点反驳,梁曼正想着还能找什么理由推脱一下,却看到贺言洲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刘总,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梁曼跟刘建明打了声招呼,走出包房在餐厅的拐角处接通了电话。
“喂,你在哪?”
贺言洲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喝了酒,梁曼硬着头皮回答:“我现在在外面和同事吃饭……”
“我知道,我是说地址。”贺言洲打断了她,然后补充道:“我去接你。”
梁曼哪敢让他来接,赶紧哄着他:“不用啦,我很快就回去了,一个小时……不,四十分钟,我四十分钟就到家。”
“地址发我。”贺言洲根本不想跟她商量,语气加重,并且明显带上了不耐烦,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梁曼左右为难,包房里那个,是掌握着她能否继续留在公司工作的领导,电话里这个,是她的大金主,她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你别忘了,我跟你提过的条件。”贺言洲见梁曼不说话,提醒她道。
只要贺言洲要找她,除了她自身的生理原因外,不接受任何理由的推辞。
贺言洲已经明显生气了,梁曼想靠撒娇蒙混过关这招不好使了,只好皱着眉头答应了:“那好吧,我现在发给你。”
挂掉电话后,她在微信上把饭店地址发了过去。
回到包房里,刘建明一见到她就满脸堆笑,梁曼没办法只能和他实话实说,这两个人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得罪的话,那还是面前这个姓刘的吧!
况且,原本就是这姓刘的目的不纯,骗她有酒局结果把她单独约出来吃饭,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
“刘总,不好意思哈,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家里临时有点急事,今天这顿饭,怕是不能陪您了。”
梁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可刘建明的脸色登时就黑下来了,临时有急事?这么拙劣的借口是把他当傻子吗?
“小梁啊,有什么急事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啊?你该不会是不愿意留下吃这顿饭吧?”刘建明说完也不装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梁曼的手。
“刘总!”梁曼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慌乱地躲开,从桌上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刘总,我确实有急事,真是对不住,这杯酒就当给您赔罪了。”
说完,她仰起头把一满杯酒灌进嘴里,可刘建明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盯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贪婪连掩饰都掩饰不住。包房里的空间很狭窄,他上前拦住梁曼的去路不让她离开。
“小梁,你应该知道现在公司是什么情况,你这么不懂事,让我很为难啊……”
梁曼被堵在墙角,心中生急,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她的领导她早就开骂了。就在这时,她通过包房的窗户,看到贺言洲的车已经停在了饭店门口。
电话果然紧跟着响了起来,梁曼躲过刘建明的纠缠急于想要脱身,可刘建明哪里肯就这么放她走,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梁曼奋力挣脱,一拉一扯之间,梁曼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一倾,肩膀撞在了墙上挂着的装饰壁画的画框上!
那画框是金属材质,坚硬无比,梁曼感觉小半个身子都被撞麻了,顿时疼地她弯下了腰。
外面的服务员听到了包房内的响动推开了门,梁曼抓紧机会顾不上肩膀上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几步走到门口,说了句“借过”,推开服务员,也不管刘建明后面又说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出了饭店。
而饭店门口停着的车里,秦悠远从包房的窗户里看到里面的两人,问贺言洲:“贺总,您看那个跟梁小姐吃饭的人,是不是那个公司的”
贺言洲点点头,“是,没想到她竟然也在那工作。”
车里有浓重的酒气,当然不可能是秦悠远这个司机喝的。贺言洲的心情看起来很差,其实就在刚刚,他给梁曼打完电话后,秦悠远怕梁曼继续惹恼贺言洲,曾经尝试过劝他:“贺总,梁小姐如果抽不开身的话,要不,我给你组个局叫几个朋友出来坐坐?”
贺言洲揉着眉心,“不去,太吵了,心烦。”然后看着手机上梁曼发来的地址说,“去这个地址,接梁曼。”
然后他自言自语道:“也就她还算省心点。”
结果,刚到饭店门口,就看到包房里梁曼在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无疑让贺言洲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刚想让秦悠远进去把人带出来,就看到梁曼自己跑了出来。
梁曼坐进车里还在喘着粗气,一进来就闻到了扑鼻的酒味,贺言洲的脸冷得像是要掉冰碴,让梁曼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贺言洲强压怒火地质问她:“胆子不小,敢让我等着,就为了在这陪其他男人吃饭?”
梁曼自知理亏,声音软绵绵的,心虚地跟他解释:“贺总说哪里话,他只是我公司的领导,我们在谈工作而已,我们打工人嘛找工作不容易,贺总大人大量还计较这点儿小事?”
贺言洲也懒得戳穿她,冷冷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让秦悠远发动了汽车。
梁曼感觉肩膀上火|辣辣地疼,让她的整个左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又不想让贺言洲知道,一路上都在强忍着。
而贺言洲也一直盯着前方,眼中阴沉不定,梁曼感觉这车里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贺言洲心情好的时候还算好说话,但是发起火来可是真吓人。
一路沉默,总算是到了家。贺言洲走在前面,刚一进门就一把将梁曼拽了进去,狠狠将她按在墙上,带着惩罚意味地低头就想要亲吻她。
梁曼的肩膀刚好被抵在墙上,疼地她没忍住呻|吟了出来。
贺言洲总算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嘴唇停在了她的唇边,酒气落在她的脸上,问她道:“怎么了?”
梁曼没办法再强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肩膀快要废掉了,头上直冒冷汗,“后背疼”
贺言洲打开客厅的灯,才发现梁曼的脸色都变了。他将梁曼的身体转过去,轻轻掀起了她的衣服,看到她左侧后背上,从肩头一直到肋骨,青了好大一片。
原本线条优美皮肤透白的脊背,看着都让人心疼。
贺言洲眉头紧锁,抬手在她淤青的地方轻轻按了按,梁曼留意到了贺言洲眼中的情绪变化,逮着机会赶紧装可怜,“贺总轻点,可疼呢……”
“应该没伤到骨头。”贺言洲初步检查过后,把梁曼的衣服放了下来,“走,跟我去医院。”
“不要!我不要去医院!”
“不行,你这必须得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到底伤到什么程度!”贺言洲很坚持。
一听要去医院,梁曼一把拉住了贺言洲的手,眼睛因为疼痛而变得通红,沁得眼眶湿漉漉的,看着贺言洲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我不想去医院这点伤几天就好了,贺总,我们不去医院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恳求,甚至连贺言洲都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了。贺言洲犹豫了。他本是一个极其自我和强势的人,他做的决定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可是在面对梁曼的坚持时,他却不自觉地妥协了。
“那你先去洗个澡,我让人送药过来。”
梁曼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忍着疼痛走进了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后,她裹着睡袍走出来,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堆的瓶瓶罐罐,都是贺言洲刚刚让人送过来的。
“过来,把衣服脱了。”
梁曼背对着他坐下,解开睡袍。反正该看过的早就全都看过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贺言洲的大手抚上她的伤处,带着药水轻轻按揉,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他的手法算不上娴熟,毕竟平时应该很少有机会这样照顾人。药味伴随着他的按揉在空气里弥散开,梁曼动了动鼻子皱着眉头,“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难闻啊”
“别乱动,这个药很有效,我以前受伤用的都是这个。”
“你这当大老板的还经常受伤吗?难道是结了很多仇家?”梁曼眨巴着眼睛,脑洞大开。
贺言洲哼了一声,“电视剧看多了吧?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当老板的,我小时候很调皮,经常受伤,胳膊上、腿上都缝过针,这根手指还整根摔断过。”贺言洲给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指。
梁曼很难想象,像贺言洲这样人,小时候打闹顽皮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可是一谈到小时候的话题,梁曼立刻就闭了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梁曼没问,贺言洲自然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当是贺言洲的一句闲话,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根本就不需要互相了解,更不需要有什么共同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