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让梁曼有些奇怪的是,蒋丽娟平时在公司确实有点工作狂,但是却很少下班后还安排工作。
她自己有家庭有孩子,下班后可比她们这些单身族忙多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公司高层领导又给了她压力,她就只能把压力转嫁到下面这些底层员工的身上。
梁曼下周的工作有一部分是要和程煜合作完成,她本想明天上班抽时间找他讨论一下,却没想到程煜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梁曼看了一眼身边的贺言洲,犹豫着要不要接。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三更半夜一个男同事给她打电话,多少都容易让人想歪。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当她接通电话,程煜的声音传来,她相信贺言洲听到了给她打电话的是个男人,但是却完全没有反应,甚至眼睛都没有从面前的电脑上挪开半寸。
梁曼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两人聊的几乎全是工作,只是在快结束时程煜才问她:“这么晚了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梁曼回答,但是也没有给程煜继续闲聊的机会,紧接着就说:“但我确实要休息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公司见面再谈吧。”
程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打完电话,梁曼回到客厅,贺言洲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难题,梁曼坐到他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贺总,这么拼呀,还不休息吗?”
贺言洲看了看时间,扬了扬头,“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梁曼可没有义务陪贺言洲加班,她明天还要早起,听贺言洲这么说了就一点没推辞,径直走进了卧室,还把卧室门关上了,以防外面的光亮影响她。
躺在床上,梁曼突然感觉,跟贺言洲相处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除了偶尔的逢场作戏曲意逢迎外,贺言洲没对她有过额外的要求。
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贺言洲的世界梁曼不懂,梁曼的世界贺言洲也不过问,除了在做那种事情时两人会有所交集,其他时间他们各自生活在自己独立的空间里,即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互不干扰。
这种疏离感让梁曼感觉很舒服和自在。
其实贺言洲不知道的是,梁曼曾经有过一个感情还不错的男朋友。那还是她刚来这座城市不久,对方比她大了三岁,也同样是外地来打拼的年轻人。那个时候两人还都很穷,一起挤在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隔间里。
对方是一个很体贴也很有趣的男人,他会包容梁曼所有的小脾气、小缺点,为她学做她爱吃的饭菜,辛苦攒下两个月的工资为她买一件心仪的生日礼物,在梁曼生病时他会急得坐立难安,大半夜背着她去看医生,会把她的一切喜好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能看懂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梁曼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遇到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了。
可是他们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俩人在一起久了,理所当然地会考虑到彼此的未来。可是梁曼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始终拒绝对方更进一步地走进自己的生活。两人在一起一年多,对方甚至不知道她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过去有哪些经历,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矛盾就这样逐渐暴露了出来,一次次的无效沟通过后,男人开始渐渐对她失去了信任,认为她有事瞒着自己。他们开始吵架,甚至梁曼的微信里多加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同事,两人都要爆发一轮争吵,梁曼下班晚回家半个小时,都要面临一番质问。
终于,在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梁曼加班到很晚,下班后打包了一份炒面回来,在男人不断的质问声中,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后,平静地看着对方说,我们分手吧。
从此拉黑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再无任何交集。
梁曼知道问题的爆发是源于自己,但是她不想改,也改不了。
好在贺言洲真的遵守了当初他们定下的约定,对她的私生活完全不加过问,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懒得问,但是这种距离感确实是梁曼想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曼已经进入熟睡,卧室的门才轻轻打开了。
贺言洲也躺上了床。他一上来,梁曼就醒了,她的睡眠很浅,稍微有点动静或者光亮都会吵醒她。
一条紧实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探了过来,搂在梁曼的腰上。贺言洲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梁曼的后背,梁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节奏稳定的心跳声。
躺在这样的一个紧实的怀抱中,梁曼却闭着眼翻来覆去地动了半天,怎样都无法安心入睡。
她一直动来动去,搅得贺言洲也睡不着,在黑暗中贴着她的耳朵问:“怎么了,睡不着,还是不舒服?”
梁曼实话实说:“我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
贺言洲嗤笑了一声,“怎么,没被男人搂着睡过觉?不习惯?”
你别说,还真没有。从前梁曼和男朋友同居时,睡觉时甚至都没有盖过同一床被子。
梁曼翻过身面对着贺言洲,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鼻息落在脸上。梁曼的唇几乎与贺言洲的贴在一起,轻笑着反驳道:“怎么,贺总不搂着女人睡不着?不习惯?”
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下,痛得梁曼打了个哆嗦,贺言洲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你再不老实,咱俩今天晚上就都别睡了。”
梁曼不敢乱说话了,乖乖闭上了嘴。贺言洲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就松开了,翻了个身和梁曼之间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梁曼浑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卧室里陷入一片沉寂。
-------------------------------------
梁曼起床时,贺言洲还在熟睡。
她手脚麻利地洗漱化妆,然后做了双人份的早餐,自己那份带着在路上吃,贺言洲的那份给他留在了餐桌上。
每一次见过贺言洲,她第二天都会感觉像脱了一层皮一样累,还好这次他没有在自己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下什么不堪入目的痕迹,不然次数多了,她早晚要被赵欣妍那个八卦精看出破绽。
可是今天刚到公司,梁曼就发现办公室的气氛不太对头,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梁曼刚坐到座位上,赵欣妍就探过头来跟她小声说道:“听说了吗,公司里要变天了。”
从昨天晚上蒋丽娟连夜安排工作起梁曼就觉得不对劲了,跟赵欣妍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集团高层出现了变动,公司里最大的股东要撤资了。
他们公司的效益一直不错,但是最大的股东一撤资,资金链难免出现问题,财务会瞬间面临巨大的压力,为了节省成本,对基层员工的影响就是,很可能要面临大面积的裁员。
人事部一大早就联系了每个部门的经理,让他们统计各部门员工最近两年以来的绩效。蒋丽娟办公室的门从早晨开始就一直禁闭着,谁也不敢进去,生怕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触了领导的霉头。
梁曼心事重重地打开电脑,心里暗暗盘算着。她来公司的时间短,资历浅,又没学历没背景,再加上前几天她刚和蒋丽娟闹了点不愉快,如果真的人事要裁员裁到她头上,蒋丽娟未必会替她说话。
办公室只有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气氛安静的可怕,人人自危,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袁子薇此刻也微皱着眉头安静地坐在电脑前,不再乱嚼舌根了。
快到中午时,贺言洲给梁曼发消息:【早餐做得不错。】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走了。】
梁曼刚要给他回复,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这是他们公司内部员工联络专用的电话,号码显示是蒋丽娟打来的。
“梁曼,刘总让你现在去一趟他办公室。”
梁曼心里咯噔一下,公司高层领导里只有一个姓刘的,就是分管人事的总监,刘建明,职级比蒋丽娟高,他要找自己蒋丽娟也无权过问。虽然蒋丽娟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这个时候被人事领导约谈,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梁曼忐忑地去刘总办公室敲了门。她来这个公司以后和刘总接触不多,只在员工聚餐的时候说过几次话,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一次喝多了酒还有意无意地往梁曼身上靠,梁曼对他印象一直不太好。
刘建明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到梁曼进来笑着招呼她,“小梁来了,过来坐。”
梁曼在他对面坐下,刘建明给她倒了一杯茶,梁曼神经紧绷地说谢谢,刘建明笑着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小梁,我知道最近公司里有一些传言,但是一切都还没有定论,等有了结果自然会下发通知的。我记得当初招你的时候,你的学历是不够的,能留下来说明你能力不错啊。”
这个刘建明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也看不透到底什么意思,梁曼听得如芒在背,真想跟他说,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吧,别再废话了。
“可是小梁啊,你也知道公司现在确实是面临一些困难,你这个条件实在是不占什么优势,但是我个人是很欣赏你的,听说你酒量还不错,这样,正好明天周五晚上有个酒局,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梁曼心里立刻一沉,警惕地问:“为什么是我去?”
她既不属于刘建明分管的部门,也不是他的私人秘书,有酒局怎么样也轮不到她陪。
刘建明笑得别有深意,“这不也是公司重视你,有意想培养你的表现嘛。小梁啊,公司目前这个情况,领导们还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你应该把握住才是啊。”
梁曼这回才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刘建明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在公司要裁员的这个当口,别有用心四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梁曼被他的眼神盯地胃里直犯恶心。
刘建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么跟他去酒局,要么走人。
梁曼在心里权衡了半天后,不情不愿地轻笑了一下,“行,既然刘总这么看得上我,我就陪刘总去这一趟。但是吧刘总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脾气也比较直,万一到时候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刘总可要多担待哈。”
刘建明自然听出了梁曼语气中的警告和不情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转瞬即逝。他入职场也有十来年了,人事总监也不是白当的,还能对付不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
梁曼临走时,刘建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记得穿得漂亮点。”
梁曼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
好不容易挨过了难熬的一天,梁曼回家后先倒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去做晚饭,手机提示账户里收到了一笔转账。
来自贺言洲,今天刚好是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