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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饮血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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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寒在他们的交谈中结合江湖里的陈年旧料,大概知道他们就是以横斩为首的劫粮盗里的漏网之鱼,当年江湖中出现一支瞄准官贵富商劫富济贫的大盗,因为武功高强几乎没有失过手,甚至某些富得流油的朝廷大员都都遭到洗劫。

    当年这使得江湖势力与官府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后来由剑宗的几大门派出面与朝廷商谈,出人辅助官府抓捕横斩等人,才缓和了双方的矛盾。

    理应在两方围捕中遁逃的大盗,竟然自己上门去踢肃北王这块铁板,一夜间被王府三千卫兵剿灭,因传言死前杀死了上千卫兵,横斩大名十数年来常被提起,素寒才能一听他的名字便联系起来。

    当年行事虽肆无忌惮,归咎初心可以说是,以恶济善,没有大肆杀戮,抢得钱粮大多用于扶助在水涝旱灾中流离失所的百姓,很得了些声望感激,现今沂州府许多乡村土庙里还立有他们七兄弟的泥塑,享着村民点点香火。

    杜撰出七神将翻海移山救世的神话,神将庙里庄严威武的塑像对比,现今身体残缺和杀人劫财的恶行,

    除了感叹世事无情外,不禁唏嘘往事已矣,可这多年旧事究竟与铁刀客有怎样的纠葛,和李屿牵扯进的北城通敌案有多少关系,丝丝扣扣让声碎阁都迟迟不能探明。

    素寒想老三已经疯癫,怕是问不出什么消息,把目光对准了冷成死人脸的老七,希望他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可看他不曾移开的分毫机关兽兽口,不像会配合的样子。

    素寒与老七隔着老三和机关兽来了翻眼神的相互试探,两人一时松懈对疯子老三的关注,谁也没想到得不到回应的老三会突然狂躁起来。

    他直接无视贴在颈部皮肉上的刀刃,回首转身抓向女刀客,似乎得到关于横斩活着的回答,远远大于他对自身安危的注意,乱动中可以说是眨眼间,他便撞向刀刃割破了大脉。

    喷出的血溅了素寒两人一脸,女刀客赶紧移开刀,连点老三山半身大穴止血,大脉已破无济于事,咕噜噜的血灌进喉管,将他要说的话全部击散成啊啊的嘶叫,除了渗人外听不清一星半点,望着大哥后人执拗的颤抖嘴唇。

    此时的变故,对素寒来说始料未及,此人多该死,早个一时半刻,她绝对拍手称快,可是于今的状况,就怕老七给老三的死刺激的要与她不死不休。

    素寒戒备的盯着老七,看他染血面部上如同冰封的麻木碎裂,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划过眼角的血珠仿佛血泪。他拖着断脚踉跄爬过来抱起,已经血流一地眼瞳涣散的半截人。老三气息渐绝的倒在地上,依然死死望着能给他希望的女刀客,不肯闭上眼睛。

    “横斩大哥还活着,都是我在骗你,你没有害死兄弟们。”

    老七泛哭音的说完这句话,放任滚烫的血色泪水滴落在,怀里青黄丑陋的脸上,原来心肠没有在无谓的杀戮里一起石化,还是会为最后这个离开他的兄弟心伤,一直认定的这个罪魁祸首,时不时疯癫不人不鬼的残废,不是他天赋异禀意气风发的三哥。

    他一直以为老三是挨不住时时出现的幻想,重新经历的腰斩疼痛让他变得偏激弑杀,疯癫时狂言乱语折磨抓到的活人,清醒时闷声承受开膛破肚的医治,他不会关心这个越来越像鬼的兄弟一句,只会一遍遍重复大哥们的死去。

    恨他又让他痛苦的活着,是为了当初永远肝胆相照相互扶持的誓言,还是要折磨他,报复失去兄弟们的恨,所谓何求。

    老七颤抖着手,覆在残躯十多年,脏腑毒素慢慢扩散至全身的老三变形的面部,青黄的皮肤和暴戾的脾气毁了他原本俊朗的长相,变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阖上眼睛去见大哥他们,他们不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了。

    啊---啊----

    手掌拂过死者眼睛后,老七对着还是圆睁大眼,死不瞑目的老三,发出孤狼般的惨嚎,最后是你不能原谅自己,致死也放不下自己的罪。

    “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全部告诉你,你过来对他说,横斩大哥没有死,你是他的后人,所以你会千军斩。”

    素寒本能的撇过头,她厌恶现在的氛围,绝望追悔,是那么让人讨厌的情绪,痛苦似泥沼要将人没顶淹没,爬出来的人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但老头的消息更重要,她强迫自己快速把原话复述一遍,清冷的语调不可避免的带着生硬。

    说完后认为不会有什么用的素寒,亲眼看着老三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慢慢合拢了,青面獠牙的怪人,是她此生遇到的强敌之一,如今结局却不能让她快慰一分,杀人者终被人所杀,武艺傍身江湖行走的江湖人,大多不得善终,是孽?是果?

    “铁刀客底层打铁出生,没有师傅,更没有师门,自小在打铁铺做学徒,看来买兵器的江湖人,试兵器比划的几下,依样学了些粗浅招式。有心学武却没有门路,更何况资质一般年龄也大了,可他下定决心后,离开了赖以为生的打铁铺。

    五年后江湖便出现了一个用刀好手,四处向其他门派挑战讨教,输输赢赢磨练到最后,成了当代一位高手,没有投入任何一个门派,也从没听说过他收弟子传承功法,只是南海北只身一人漂泊。”

    “后来他姓氏名谁慢慢被人淡忘,由别号铁刀客代替,铁是打铁出生,刀是以刀为兵器,客是四海为家。但世人不知,他当年其实收了一个弟子,就是我大哥横斩,

    沂州府大旱逃难的军户子弟,亲友在逃难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只得卖苦力生活,铁刀客传授了大哥武功,却要他终生不可与人言及师承。”

    “曾经我们都不知道大哥来于何处,只知他一身高强武艺,有惩恶扬善的大侠风范,于是因为志向相投和钦佩,我们七人结为异性兄弟结伴闯荡江湖,直到江北水灾,大哥看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官员却和商户勾结拦截救济钱粮,怒而劫粮救人,但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太多,我们七人四处奔波,不过与朝廷为敌,最后还与江湖为敌。”

    “这样过了几年后,我们可以说树敌无数,打定消失几年避避风头的主意,信任的中间人传来个消息,说有位大官在某处密藏了巨额钱财。老三立即嚷嚷干一大票风风光光的歇几年,我们一迟疑还是都同意了。

    费些周折后到手的东西确实丰厚贵重,其中一个盒子里的东西更是让大哥大惊失色,即使及时撤走,我们还是遭到了层出不穷的追杀,最后更是被肃北王府卫兵包围绞杀,只有我和老三逃得性命苟延残喘。”

    “横斩若是一直对你们保密,你怎会知道铁刀客的事。”素寒听老七说完,立刻疾声接话问出她的疑问。

    老七抱着老三的尸体,坐在他们早前特意铲出来藏身的石凹处,听素寒说对横斩的怀疑,愣了一下,魂魄飞散的无神眼睛终于有了情绪,寒起脸放下尸体扶住石壁站起身。

    “没有,我大哥从始至终守口如瓶,是他师傅一次现身,帮了遭到武林同道拦截的我们,大哥和他谈过后就决定收手躲几年,我们从来没见过大哥对人如此恭敬,就猜他可能是大哥的师傅。”

    “之后大哥严禁我们提起见过他,不想连累他老人家,最后出事的时候大哥说我们手上有催命符,拒绝了他师傅接应我们的传信,后来大哥他们身死,我去约定汇合的地方找到重伤快死的三哥,不敢耽搁一路沿河东躲西藏,遇到铁索横江我拼上腿干脆杀了他们再假冒,却是没有再见过他。”

    “那盒子在你们这儿?老头出事和它没有关系?”素寒再问。

    老七闻言一顿,眼神疑虑起来,想了一阵再开口。

    “不在我们这儿,我用它向青州换了青索挽活了三哥一命,十多年前就不在我们手里了。”

    “大哥师傅出事,你该在你身上找找原因,老人家一生没有投靠任何帮派势力是个谨慎的人,又行踪飘忽隐于市井,十多年前的事哪会等到现在才牵连他,他教了你武功也是你师父,怕是你做了什么牵连了他。”

    素寒像是被问住了,他是我的师傅,那个随她偷学招式,一把年纪来还来李府当武师讨生活的糟老头。又看不过她学得不伦不类,用树枝抽打她手脚纠正招式,一会儿笑着骂小女子扭得很,撑不起的刚猛刀法硬要学,一会儿撵她走,说女人守住自己的小家就好。

    “我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从来不是我的弟子,学到的一招半式除了保命不可现于人前。”

    你为什么不肯认我,因为我是女子吗?明明我做得更好!

    当年不被承认的愤懑还是记得的那么清楚,两年后老头背着行囊离开时,她静静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暗自起誓我会做得很好,不需要你承认,在你再见到我时,偏要让你大吃一惊。

    十年了,素寒留意有关老头的每一个线索,却失踪没有得到他的行踪,是故意避开吗?

    素寒心头一紧,她不禁开始怀疑当年在绵州,李府请几位武师教自家儿郎拳脚功夫的用意。

    “老头、我、李屿?北城?北漠-----肃北王----晋王!”几个名字在素寒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排列,看似无关联系十多年前的旧事细想,她面色一白。

    “我----,是我啊,是我害了他。”

    “素寒!你怎么了。”

    秦勉赶忙扶住跌坐在江石上,面目苍白的女子,见她神色不对,便不再顾忌的捏住其手腕,检视起她的内息,气海浑厚运转些不稳。

    “是不是受了内伤。”

    秦勉着急的问眼前神思不定的女子,看她还是一副似乎没听到的样子,不禁动怒,掐住虎口穴位使力一摁,再问了一遍。

    “你会不会后悔曾经做的事,因为会牵连到你在乎的人。”

    素寒眼睛的焦点慢慢聚集到,少年担忧的脸上,浓黑的眉峰少了这个年纪的肆意张扬,和漂亮的清亮眼眸,构成了他柔和清秀的面容。

    “你会后悔吗?你会后悔吗?”

    秦勉在女子用凉凉的染血双手捧起他脸颊时,心跳不禁慌乱起来,却又在她喃声的质问中明白,浓情目光透过他,正看向茫茫江雾里的谁。

    秦勉心里蓦的为女刀客的过去闪过一丝好奇,大着胆子扶着她瘦削的肩膀拍拍,用小心的动作表达安慰,想说点什么,发现对她知之甚少,无从说起。

    “我后悔了。”

    掌心里的温暖暖不了心里的怀疑,素寒双手垂落到他胸前,推开一直乖乖陪她发癔症的少年。

    “秦勉,你现在就走,回你们星剑门去。”

    “素寒,你怎么了?”

    秦勉被推开后,依然关心情绪明显不对的女子,但在她冰冷陌生的眼神下止住了话音。

    “你不要忘了你是谁,我是谁,拿着你的剑走。”

    秦勉被扔过来的惊鸿剑,带退了两步,一脚踩进江水里咕咚下落,河边水深,等他浮上来冒头再看时,江石上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踪迹。

    少年泡在水里转身,又看了几圈,终于死心拖着湿衣爬上江石,坐在素寒刚才坐的位置上,抹了把脸,笑了笑,空落落的望着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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