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饮血
早已预备动手的人,刀未抽出或是抽到一半,女子已经出手点住,理她最近的一桌五人,肩颈大穴,几个大男人别说反抗,几乎都是未来得及起身,眼前一黑扑倒在桌。
全是气息浮浊的普通人,会些粗浅招式,就敢喊打喊杀,女子旋身围桌一圈,轮到最后一人时,惊骇下急急拔刀,不过刀身半出,素寒点完穴后,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刀,向冲过来的强盗窝老大踹去一只木櫈。
男子提步,踩在冲过来的板凳上,借势拔高身形,举刀向女子狠狠砍下去。
素寒侧身避过,只听砰砰……乱响,木桌断成两半,桌上粗瓷碗落地摔个稀碎。
秦勉在女子动手时,抱起看得正来劲的小胖子,疾步退到门口,拔出背上缚着的惊鸿剑,既保护身后的小胖墩又堵住出口。
喝酒老大一刀不中,立即转换方向,向素寒方向处杀去,招招大开大合,刚猛强劲,占个山头做盗匪头的本事还算是有的。
其他人看老大追着女人团团转,他们帮不上忙,一看门口的小子、女娃不但没跑,还拿把剑守在那儿,十几人纷纷冲过去,想拿下两小威胁女人。
此时,他们还认为小妇人、女童和乳臭未干的小子,仅仅是比以往的猎物扎手一点,真真假假,虚名实力,全是要在手上见真章。
秦勉挡住门,来一个打晕一个,开始应付的还不算吃力,瞧着一群人多,实打实过几招,尽是野路子杀人把式。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踩着人,继续挥刀砍来,匪气彪悍,全无畏惧,俗话乱拳打死老师傅,少年一人对多,而且刻意手下留情,避免剑刃染血。
心软可是江湖大忌,强盗们默契交换眼神,知道少年青嫩,初次行走江湖,还在顾及人命。
于是掩护一人假意受伤,偷偷将袖中藏的粉末,对着少年的眼睛挥过去。
“小心,小哥哥,姐姐,姐姐,快救我们。”
那人哎呀惨叫倒地,秦勉以为自己出手太重,正打算绕过他,对付其他人,稍一疏忽,眼睛中招。
当时双眼马上刺痛流泪,视物模糊,再听藏门框后的小胖墩,惊叫求助,心里也知道着了道,不敢冒险,缩身扑向李彦方向,抓起小儿衣物,朝屋外跑去。
少年丢剑后把小胖墩抱在怀里,好在小儿激灵,惊吓过后知道给小哥哥指路,免了两人急乱之下,不是死在追兵的刀下,就是慌不择路滚下山涧。
“姐姐!姐姐……,前面两步有大石头,往左,后面追来了。”
素寒把强盗头试了又试,逼得此人把压箱底的绝招都使出来了,弄清楚他不过又是一个偷学者,与铁刀客没有师承关系。
听外面小胖子惊叫连连,于是当机立断,直接捏住强盗头刺刀而来的手腕,在他瞪大虎目下,咔嚓,对折,另一手肘直击头部,痛叫没出喉咙,两招撂倒。
小胖子刚喊完,女子就持刀飞出来,极短的时间里,秦勉胳膊已经挨了两刀,热热的血流到李彦胸上,小人儿抿住嘴不哭,眼睛努力盯着追来的坏人,提醒秦勉。
一……二……
一刀背敲翻一人,连续数到八的时间,人已经站在少年面前,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秦勉知道女刀客就站在他面前。
那个人的气息,近得让他本就紧张剧烈的心跳,乱了、静了,他紧握拳头稳住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小小哥哥受伤了,彦儿好怕。”
“嗯”
素寒简短的应了一声,没有生气,没有责骂,好像刚才他的失误即使差点害死两人,也没引起这个冷血女刀客半分反应。
秦勉低着头,他不知道是粉末造成的眼泪,还是为自己的大意行为的羞愧,月光撒在瘦高少年身上,无声的歉意和倔强。
“先回去再说。”
女子扶住秦勉好的那只胳膊,手心湿润的触感透过衣服,随皮肤传达过来,少年楞了下,顺从的依靠素寒的引导,绕开地上的人回到屋内。
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和趴在他腿上的小胖墩一样,老实的等女子安置。
厨房里随几声女子的惊叫后,山涧再度安静下来,素寒为少年点穴止血后,去厨房找了些油给他洗眼睛,庆幸只是普通草灰,洗过后小心敷了些药在眼睛和胳膊上,胳膊上的刀伤要养段时间,眼睛药敷一晚就没问题了。
小胖墩眨巴眼的给她帮忙,乖乖的没有哭,素寒,第一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过小人儿,在他惊讶、开心的目光下,抱起他,亲了亲他圆嘟嘟的脸蛋。
“呜呜,彦儿好害怕,姐姐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小胖墩紧紧的抓住素寒,好像这个怀抱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素寒也搂紧了小人儿,刚才李彦的惊叫,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心慌,仿佛很重要的人在呼喊。
她不知如何化解这种心慌,只得按照本能,抱紧小人儿,闻着他微甜的体香,或许这个孩子和她有缘,或许因为马上是孩儿的忌日,她容许此刻自己软弱一会儿。
天色灰暗,飘着雨点,她为李屿取回密函的路上遇到了伏击,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死士,分批和她耗战,她每用内力激发刀芒杀死一人,肚子就更痛一分。
当时她就想,她和孩子不能死在外面,她作势要毁了密函,逼退死士,然后就是更绝望的发现,比起密函杀死她更为重要。
她忘了她砍了多少刀,溅了多少血,她只知道血从肚子里不停地流出来,直到一团血肉离开她,心跳的很快、很乱,她最终杀死了所有人,包括了她的孩子。
“他睡着了?”
少年听哼哼唧唧的小胖墩,平缓了呼吸,小声问身边的女人。
“对,我去找些被子,你单手抱他可以吗?”
“没问题,外面的人怎么处理?”
“我先收拾一下,怎么处理,再看情况。”
素寒把李彦小心,放到他怀里后,起身把外面没死的拖进来和屋里昏过去的,找绳子挨个点穴捆起来。
再去后面屋子找了几床还算干净的被子,把没坏的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被子,安置了睡熟的小胖子。
“这家黑店,除了你看到的,店里众多恶汉,没有妇孺老人这些破绽,还有地面、墙上、桌上沁进去的血污,油污、锅灰摸上去也盖不了的,挨得那么近的厨房竟然声响很小,如此小心翼翼的厨子,你不奇怪?
我再让他看了,寒霜饮血的江湖标记,确认了他们不是普通百姓,事实如何,你等会儿,不要说话,我来问,你听着就是。”
秦勉听开关门的声音在屋内一角响起,好像便是女子所说的厨房,眼不能视物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有些担忧即将会听到的事情,不是他愿意面对的。
他不像大哥根骨好,得祖父的悉心培养,传承他们秦家一脉的主剑使,他资质平庸,再好的功法、师傅、药汤,再多的时间勤奋练习,与其他同龄师兄弟的差距越拉越大,所以他下山去了外祖父家的书院。
读书会让他心静,安心走另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练武虽一直坚持,却已经成了强身健体的锻炼。
秦勉觉得以后会很少能用到武功,脱离了曾经的江湖梦,大哥的死让他凭借少年意气,一头再扎了回来,他在这个梦里再度迷茫。
拖了一个人出来,少年抓紧椅背,素寒解开穴道,冷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挨个问厨房里的人,谁是谁,做了什么。
说完了,再点上穴拖到后面住宿的空屋里,换下一个。
秦勉听一男四女挨个说完,大概明白,在二十年前,一群散兵流浪到此,建了一座木屋栖身,平时打些猎物果腹,后来有路人借宿,他们尝到了杀人劫财的甜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建个旅舍揽客下手,没人来就路上截杀落单的路人,反正山涧抛尸也很方便。
留下和抓来的四个女人,平时照顾他们起居和发泄,已经换了几波,不新鲜、不听话的都杀掉再抓,所以三个女人和小二,因为年轻知道的不多,而且恐惧之下说得颠三倒四。
只有一个声音沙哑的老女人,勉强说清了来龙去脉,木木的说她为了活下去,多听话、不反抗,生下小二后,还会劝后来的女人听话,。
只在说到,是谁,怎么来这里的时候,哑着嗓子哭,她叫牛大妞,住在几百里外的村子,去走亲戚家时,路上给人劫走,熬着生了孩子,不敢逃回家,怕把强盗引到村里。
“秦小郎君,想怎么处置他们?”
少年白着脸,额上冒出汗水,闭着眼不发一言,素寒站在他背后,耐心的等他的决定。
“我,我无法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我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欲望。但我想第二天先到山涧下去核实,你会怎么做呢?”
“我说过,让这些女人决定,不过律法杀人偿命,你到是可以去山涧下数数人头,看够不够偿命。我答应云剑师不再轻易杀人,你看到了,躺了一地残废,重伤,就没一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