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点脑子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在逐渐传来,于微的心也一点点地暖了起来,或许早就在过去每一个极平常的日子里就已经被暖了起来。
这是于微第一次觉得,冬天,没那么难过。
收拾好一切,沈渔刚拆了头发正准备睡觉,却见于微端着一个木盒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沈渔打了个哈欠。
于微笑着解释道:“本想吃完饭就和你说的,但是一时忘记了。怕明日我又给忘了,便想着现在来找你。”
沈渔闻言,只得先放于微进了屋,又寻来油灯点上。坐在桌子旁时,还不忘用手撑着脸,努力保持着清醒。
于微看着沈渔这副犯困的模样,眼底也多了几分笑,随即将木盒放在沈渔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
沈渔随口问道,在于微的眼神示意下打开了木盒,却被里面的银票恍得一下就清醒了起来。立即惊愕地看向于微:“这么多钱?”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歧义,沈渔立马换了话头:“不对,你这是要做什么?”
于微笑道:“我本来想着在清河镇买些田地屋宅,可我非清河镇之人,手续实在繁琐。便想着将钱交给你,由你的名义来置办好了。”
“用我的名义?”沈渔不可置信地看向于微,这究竟是她在犯困,还是于微在犯困啊?
于微却是在沈渔惊讶的目光下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些钱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共三千六百七十三两。算不得很多,但买些上等的田地应该还是够的,置于屋宅,就看你自己的喜好了。”
沈渔尚未从于微要她以自己的名义买地置屋的讯息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于微说三千两算不得很多,要知道,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钱,那钱匣子里的碎银子加铜板,也不过刚刚超过五十两数目。
沈渔合上木盒,又伸手去摸了摸于微的额头,道:“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沈渔,我是认真的。”于微将沈渔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开,“我身无长物,也就剩这些积蓄了。”
沈渔听到于微这样说,无奈扶额,随即也认真道:“我也是认真的,于微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这些钱都够一家子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吗?省点还能给好几代人用呢!但凡我起了什么歹念,杀人夺财,你都只能去到阎王爷那诉苦。还让我以我的名义去买地买屋,你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啊?”
“可你是沈渔。”
于微一句话,倒叫沈渔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嗓子眼。
“你不会这么做,即使你这么做,我也心甘情愿。”
“我的错,明天给你烧碗鱼汤补补脑子……这么晚了,早些休息吧。”沈渔将一盒子钱重新塞回于微手里,颇为无奈地将于微推出了房门。
“沈渔!”
被推到门口的于微,突然站住脚步,回身正对着沈渔。
沈渔动作一顿,险些没站稳扑了上去。
于微看着沈渔疑惑的目光,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终于开口道:“如果……换做如今的你,当日中秋,你劝我留下时,除了愧疚,可还会有其他的原因?”
“嗯?”沈渔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于微这话的意思。
于微看着尚处在疑惑中的沈渔,默默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早些休息,沈渔。”
于微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于微离去的背影,夜色落在于微背后的青衫上,多显了几分落寞。
沈渔心中虽疑惑,但也没有细想,转身回去睡了。
于微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被人嫌弃的钱匣放到桌上,沉默了良久。
最终,于微剪了烛芯,原本昏黄的房间瞬间变得更亮了,于微将一早准备好的布料拿出来,又取来剪刀针线,还包扎着的手便拿起剪刀开始裁剪布料。
直至天蒙蒙亮,一件冬衣才初见雏形,于微捏了捏自己有些发胀的眉心,又看了眼屋外的晨光,沈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中。
昨晚的雪下得小,还未落地就化了,这一夜过去,地上除了些露水,便什么也不剩,丝毫没有下过雪的痕迹。
于微连忙将做到一半的冬衣收拾好,匆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走出了房门,伸手想要接过沈渔手里的簸箕,问道:“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沈渔笑着回道:“昨晚做了个发财的美梦,所以睡得格外好,就起得也早些。你说,我们这院子是不是有点空啊,要不等春天了,我去买些小鸡小鸭吧,反正有于画师帮我照看……诶?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昨晚没睡好吗?”
沈渔话说到一半,在看到于微眼底的血丝后,便转了话题,关心地问道。
于微笑着答道:“大概是刚刚出门时被风迷了眼睛吧。我没大碍,我来做早饭吧。”
“你这眼睛这么吓人,还不去多休息休息,早饭我来做吧,正好我昨晚泡了些黄豆,今天喝豆浆怎么样?”沈渔在于微眼前晃了晃自己手中簸箕里的黄豆。
于微闻言,又道:“我这没什么的,做豆浆的话,还是我来帮你吧。”
“没事,大不了把小二喊起来给我磨豆子,你先去休息吧,你这眼睛看上去实在是吓人。”
见实在拗不过沈渔,于微只好先回房休息了。
而还在睡梦中的沈小二却被自家姐姐提溜起来磨豆子。
看着不停犯困的沈小二,手里的动作也十分懒散,沈渔直接道:“小二,看你光磨豆子也挺没意思的,干脆背背这几天新学的文章吧!”
沈小二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手里的动作也顿时快了起来:“姐!我可喜欢磨豆子了!我觉得磨豆子可有意思了!”
看到沈小二这副德行,沈渔又气又无奈,也不欲与他多计较。
等做完早饭,沈渔本想去叫于微出来吃饭,却见于微的房门半掩着,便直接推门进去,只瞧见于微安静躺在床上,已然睡了过去。
沈渔随意一瞥,就看到于微桌上灯油燃尽的烛台,桌上却只凌乱摆着几张废纸,沈渔见状轻声叹气,走到于微床边,替睡着了的于微盖好被子后,见于微睡得安然,便悄声退了出去。
看到沈渔一个人出来,沈小二一边喝着刚出锅的豆浆,一边问道:“姐,于大哥不吃早饭吗?”
沈渔闻言,摇摇头道:“你于大哥累了正休息了,你吃完早饭就去学堂吧。”
沈小二闻言点点头,便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饭。
等沈小二出门了,沈渔这边也到时间要出门卖鱼了,见于微还没有醒的意思,沈渔干脆将早饭热在锅里,也不急着叫醒于微,自己先出门了。
今天陈叔的摊位上除了猪肉,竟然还卖上了兔子野鸡。
沈渔见了,随口便问起这些野物的来历。
陈叔瞧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端午那孩子放这寄卖的。”
“端午?”沈渔不解。
陈叔见沈渔这副发懵的模样,笑道:“端午就是之前婶子给你介绍的孩子,话说回来,你俩好像还没见过吧。不过我听芸娘说,他之前去过你家,还给你带了几只野兔子呢!”
沈渔听了陈叔的话,这才想起之前自己确实好像在家门口捡到过几只处理好的野兔子,原来原因在这。
“原来之前那兔子是他的呀,我还以为谁不要扔我家里了呢!吃了他的兔子,说来还没谢谢他呢!”沈渔后来见一直没人找自己说兔子的事,都把这事忘了。
陈叔闻言,笑呵呵道:“这有什么的,那小子后来听说你不想见他,还特别懊恼自己去找你了,还说幸好你不在,要不然肯定得将他打出去。”
沈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陈叔,我哪是这样的人……不过我之前不知道那兔子是端午小哥给我的,如今知道了,我得把银子给他。”
沈渔说完就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陈叔:“陈叔,你帮我转交吧。”
陈叔见状却摇头拒绝:“几只兔子算什么,哪里需要你另外给银子,端午那小子自己都不在意,你也别想着了。”
听到陈叔的劝阻,沈渔却十分坚定:“陈叔,无功不受禄,从前我不知道也就当我捡便宜了,可如今我知道了,再不给银子可就不像话了。”
见沈渔一再坚持,陈叔只好先替沈渔收下了,嘴里还不忘说:“那叔可就先说好了,这银子要是端午不要,硬要给你还回来,我可不管。”
“那陈叔就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让端午小哥收下这点银子。”沈渔闻言,也只是俏皮地说着。
看到沈渔这副逗趣模样,陈叔笑着摇摇头。
眼瞧着没什么人来买东西了,沈渔便收了东西,计划着自己也去买些年货,还特意去兴云斋买了些糕点,也算是给小二解解馋了。
待买完东西,沈渔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只今日的院子比起往日似乎要安静许多。这个时间小二或许还未下学,可于微去哪了?
不知为何,沈渔突然想起昨晚于微奇怪的言行,心中隐隐地惴惴不安起来。
沈渔放下东西,先去了于微的房间,里面收拾齐整不见有人,沈渔心中这没来由的不安更甚,转身便去了后院的马棚,乌云也不在。
沈渔的心更乱了。
正当沈渔心中犹疑不定时,身后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渔?”
沈渔瞬间回头,却见于微牵着马,站在身后的不远处。
白衣换了青衫,水潭成了小院,沈渔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于微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