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些”柴
前些日子沈渔还庆幸不是太冷，没承想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就冷得人直打哆嗦。
一连给自己裹了好几件衣服，看着后院鱼塘里的鱼也都卖得差不多了，正好等明年开春再买一批新的鱼苗补上。将今天准备卖的鱼打捞起来，沈渔便带着东西出了门。
等沈渔到时，陈叔也早已支起了摊子，正在一旁磨刀呢。
看到沈渔来了，陈叔率先打招呼：“沈渔来了，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
沈渔将自己的摊位收拾出来，听着陈叔的话，也附和道：“对啊，我总感觉今年比往年冷得要快些。说不好，今年要下雪呢！”
陈叔看了眼被自己磨得锃光瓦亮的杀猪刀，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沈渔：“沈妹子，你把你的刀也拿来，陈叔顺便也给你磨磨！”
“谢谢陈叔！”沈渔也不推辞，立即就将自己平日里杀鱼刮鳞的刀递给了陈叔。
陈叔看了一眼沈渔的刀，随手往磨刀石上洒了一把水，就开始磨刀，嘴里还不忘说道：“是咧，你婶子也这么说，估计今年下雪要早些。你婶子还惦记着你和小二的过冬的冬衣呢！要我今日问问你准备好了没有？要是没有，直接去家里拿！反正你和芸娘身形差不了多少，小二和小虎也差不多，家里都备着呢……”
沈渔听了，又想起于微房里一日多过一日的剪坏的画纸，倒是一早选好的布料还未动过分毫，忙笑着回道：“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谢谢陈叔和婶子的好意。”
“这有什么的。好了！”陈叔将磨好的刀交还给沈渔，这才起身，叹着气道：“陈叔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不能再来集市陪你了。”
沈渔听了，只笑着安慰道：“这不是很好的事吗？正好陈叔可以早些休息，到时候就只享清福就好了！”
听了沈渔的话，陈叔的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只是或许平时杀猪戾气太重，这笑容到了陈叔脸上反倒多了几分别扭。
“乡下人哪有什么享不享福的，趁着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能干几年就干几年，给芸娘多攒几年嫁妆钱罢了。”
沈渔见陈叔虽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满足的笑意却做不得假。
陈叔笑到一半又叹气起来：“就是芸娘这孩子倔，自从有了曹家那小子的事之后，说什么也不想嫁人，她娘给她寻了好几户人家，她见都不见。沈妹子，你和芸娘平日里关系最好了，你也帮我多劝劝她。总不能因为曹家小子一个人，就谁都不相看了不是？”
这些芸娘平时倒是没和自己提过，沈渔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劝道：“或许芸娘只是想多留在家中几年，好好孝顺叔和婶子呢！”
“那毛丫头，平日里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就靠一张嘴孝顺。”陈叔嘴里这么说，可面上却是笑意不减。
沈渔看在眼里，不再多言，可眼里却流露出艳羡之意。
大概也是天冷的缘故，大家都不怎么出门，沈渔今天才卖了一半的鱼，看着桶里剩下的鱼。沈渔挑了几只大的，塞给陈叔，说是昭华嫂嫂临盆在即，正好拿去补身子。
陈叔本想拒绝，却耐不住沈渔坚持，转身便割了一条猪前腿，说什么也让沈渔收下。
沈渔无奈，自己本想着送几条鱼出去，既能给昭华嫂嫂补身子，自己回去也能轻松些。谁料一顿功夫下来，自己回去要带回去的东西更多了。
沈渔正准备收拾东西，就见于微身着青色，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对上沈渔疑惑的目光，于微轻声解释道：“我来镇上买些针线，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正好接你回去。”
沈渔听了，忙道：“你来得正好！正愁东西多带不回去呢！”
沈渔将水桶正要送到于微手里，却见于微手心竟然有好几个血泡，顿时一惊，抬头望向于微，问道：“你这怎么弄的？”
“我今日看天气这么冷，就去山上捡了些柴，想着你冬天的时候用得上。”于微面对沈渔的询问，低声解释着。
“你一个人上山怎么行？要是一不小心去了后山遇到野兽怎么办？”沈渔听了，心中着急，平日里就算去山上也是自己带着的，就是怕于微不熟悉地形遇到什么危险。
看到沈渔这么担心自己，于微心中却是喜忧参半，柔声安慰道：“好了，我只是去了你带我去过的地方，而且，我现在不还是好好地来接你了吗？东西给我吧，我们回去。”
沈渔看了，只道：“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要是再让你提重物，我得多不近人情。你针线买好了吗？”
于微点点头：“买好了。”
沈渔闻言，自己提着肉和鱼，笑着道：“既然都买好了，那还等什么？回家！”
于微见状，伸手想要帮沈渔拿东西，却被沈渔灵活地躲开了。
看着身前不远处额外开心的沈渔，于微心中那一点子不便言说的忧愁也都随着沈渔明媚的笑容而消失不见。
回到家后，沈渔才知道于微口中的“捡了些柴”究竟是什么，看着柴房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模样，沈渔看看于微，又看看柴房里的柴，撸起袖子忍不住摸了摸于微的额头。
因沈渔突如其来的动作，于微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疑惑不解。
只是于微眼神疑惑，沈渔却比于微更不解：“今天一天，你就给我柴房装满了？你手不受伤谁受伤？”
于微闻言，原本疑惑的眼神顿时变得有几分心虚。
沈渔叹口气，放下东西就拉着于微进屋，拿出药膏，开玩笑道：“你这针线倒是买对了。”说着就将长针放在点燃的油灯里烧了一下，再一点点将于微手里的血泡挑破，又细细地擦干手心里的血水，再涂上药。
“你说你，虽然现在天气冷了，你想捡柴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啊，你这一天就弄这么多，把自己弄成这样，这药膏都叫你一个人用完了，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给你上药了！”
听着沈渔心疼的抱怨声，于微轻声道：“我只是想，早些把过冬的柴给你备好。我能做的，好像也就这些了。”
“那也没必要一天就给我备好啊，就你这小身板，你这来回不得几十趟啊？”沈渔毫不留情地说着。
于微听了，顿时咳嗽了几声，道：“倒也没有几十趟……而且……”
“而且什么？”沈渔听了，仰头促狭地看向于微。
于微见状，脸反而却憋红了几分：“我身板也不小，是正常男子的体型。”
闻言，沈渔也笑了，将最后一处伤口上抹上药：“好了，于大画师，重点是这个吗？你说你明明是画画的手，无缘无故去给我捡柴，也不怕从此伤了手，以后都画不了画了？”
上完药，沈渔想寻个干净的手帕给于微包扎一下，只是目之所及除了一条手帕却没有什么其他可用的东西，包扎完一只手，还有另一只手。
于微也瞧出了沈渔的意图，便指着沈渔头上的发带道：“用这个，可以吗？”
沈渔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编着头发的发带，道：“这个我用来绑头发的，太脏了。”
“我觉得它挺好的。”于微却分外坚持。
沈渔闻言，却皱起了眉，眼下确实又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给于微包扎，便道：“那我给你寻一条干净的来。”
沈渔说完，转身便从自己柜子里找出一条鹅黄色的发带，细心为于微将另一只手包扎起来。
见处理完，沈渔拍拍手，道：“好了，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吧，今天辛苦于画师帮我捡柴了，那些柴估计都够我用一整个冬天了。”
“总是不够的。”于微低声说道。
沈渔一心收拾东西，并没有听到于微的话。
晚上沈小二回来的时候，看到竟然是好久不曾下厨的沈渔做的饭，顿时惊奇道：“姐，我差点以为以后要吃不到你做的饭了呢！”
沈小二这话一出，沈小二的头自然挨了沈渔的打。
“会不会说话？！”沈渔吩咐沈小二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这会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于微虽然手不太方便，但点个油灯还是绰绰有余的。
饭桌上，沈小二吃到一半突然问道：“姐，你今年不是说给我置新冬衣吗？衣服呢？今天好冷，我都快冷死了。”
沈渔听了，下意识看了于微一眼，随即又道：“你急什么？冷的话不是还有去年的衣服吗？”
闻言，沈小二顿时委屈起来：“姐，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这小子！”沈渔可不惯着沈小二的臭毛病，伸手就要给沈小二再来一下。
还是于微拦住了，道：“快好了，小二别急。”
沈小二抬眼看了于微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暴躁的姐姐，继续低头吃起饭来。
吃过饭后，于微要帮着沈渔收拾东西，沈渔却顾忌着于微手上的伤，唤来小二去洗碗收拾厨房。
“记得烧热水洗。”沈渔还不忘嘱咐一句。
沈小二点点头，就拿着碗筷去了屋外的厨房。
而于微和沈渔则将刚刚吃饭的地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一半，就听到沈小二在屋外突然兴奋地大喊起来。
“姐！于大哥！下雪了！”
沈渔和于微对视一眼，便起身打开了房门，果然见夜色中飘起了白色的小雪花，稀稀疏疏的，倒像是柳絮。
白色的小雪花在这夜色中却不是十分起眼，沈渔没忍住伸手去接了一下，那点小雪花落在手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会儿就消融了。
看着沈渔因见到雪而兴奋的眼神，于微突然开口：“从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对上沈渔看过来的疑惑的目光，于微继续淡淡道：“宫中是最讲权势尊卑的地方，也是人命最不值钱的地方。像我这般无权无势，自小为奴的人更是所有人可以颐指气使的存在。平日里缺衣少食早已是常态，每每到了冬天，便更难熬。每年冬天我都能看到宫人的尸体被拖出去，或饿死、或冻死，甚至犯了错被打死……”
于微话说到一半，却感觉自己的手一紧。低头一看，是沈渔的伸出来的手。
“这样的日子，以后都没有了。”沈渔眉眼弯弯，牵着于微的手却无比坚定。
于微虽然早就明白沈渔具有这样抚慰人心的力量，可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停了一瞬。
看着眼前沈渔的笑容，于微紧紧回握住沈渔的手，璀然一笑：“是啊，这样的日子，以后都没有了。”